“想不到尊贵且神秘的牧羊人,竟然会出现在波旁王国,我还以为你们只在霍亨索伦活动。”
与赛博塔赫的硬座不同,这个熟悉的人,是租下了一个包间。
麦琪,代号“老托尼”,这个身材高挑的鲍尔银行董事长秘书,此时正拿着一根长烟斗,优雅得吞云吐雾。
“我也没想到尊敬的赛博塔赫先生,会出现在这样一趟列车上。
老实说,我对你在米卢斯上车感到好奇,莫非你已经把生意做到波旁王国来了?”
麦琪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在意赛博塔赫言词里的嘲讽,而是用风趣的口吻。
“这是一个意外,我本来是准备去撒丁王国的,但是很明显,被波旁王国的警察刁难了。”
被波旁警察扣押,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虽说对牧羊人这样的秘密结社很看不惯,但赛博塔赫对麦琪的观感还算不错,于是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那些人在报复,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从战争结束,所有出现在波旁王国的霍亨索伦人都被有意针对,事实上他们抓捕的‘间谍’,数量已经过千,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被冤枉的。”
麦琪似有惆怅地吐出一个烟圈,对于这种事情,她的耳朵非常灵光,早就知道波旁警方一直在干什么勾当。
杀良冒功,这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对霍亨索伦的仇恨。
毫无疑问,两个国家人民之间的仇恨,并没有因为战争结束而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波旁人借着战胜国的身份和优势,不断在压榨霍亨索伦,即便皇帝已经退位,即便内乱频发,但波旁人一直在虎视眈眈,不放过任何欺负霍亨索伦的机会。
而在战争中失去亲友的普通人,也是持有相同的态度,事实上,他们做得更绝,任何和霍亨索伦有关的事情,都被他们所排斥,包括霍亨索伦的一切元素,从菜单到音乐,从日用品到机械配件。
波旁王国正在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霍亨索伦运动”,一切霍亨索伦元素,都受到民众的唾弃和抵制。
对于此,赛博塔赫深有体会,在波旁王国,“香皂发明人”至少有十几位,更有甚者,言之凿凿称自己是剽窃者,甚至还跑到慕尼黑把自己告了。
那是一段小插曲,因为所有证据都表明,海蒂公司才是第一个制作和售卖香皂的企业,原告才是剽窃者,事实非常清楚。
但是原告压根就没打算赢得官司,他只是把这场必然输掉的官司当做“罪证”,以一个“被冤枉”者的身份回到波旁王国,靠着卖惨,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更是让自家的香皂热销,借此大赚一笔。
这是“爱国的香皂”,这是“被霍亨索伦人嫉妒的香皂”。
听说那个无耻的浑蛋竟然拿这个当做营销口号,“爱国生意”非常火爆,他依靠这种方式,成功甩开其他竞争对手,大有成为“波旁王国香皂第一人”的趋势。
好吧,这种营销手段赛博塔赫真的学不来,他实在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爱国本应该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但是在个人利益驱使下,被当做破裤衩一样,被挑着甩来甩去。
当然,不止波旁人这么干,在霍亨索伦,打着“爱国旗号”给自己谋福利的人也是不少。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贵族。
随着帝国终结,他们不再拥有特权,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于是迎合时代,他们组建了政党,不断抨击着霍亨索伦共和国和现任元首卡普里维。
他们打着“爱国”的旗帜,不断宣传着卡普里维的“罪状”,认为“霍亨索伦共和国”是非法的,只有复辟,才是霍亨索伦唯一的出路。
当然,既然谈到“爱国”,不能只有“内部敌人”,波旁王国就是现成的靶子,他们抨击这个老对手,甚至将所有不幸,都归结到这个对手身上。
“消灭波旁人,夺回霍亨索伦的荣光。”
他们一直在鼓吹战争,鼓吹霍亨索伦帝国军队必须重新武装起来,与波旁人再打上一场。
只有傻子才认为现在的霍亨索伦有能力战胜波旁王国,那场战争不是一对一,波旁王国有庞大的海外殖民地,有强力的队友。
相比之下,霍亨索伦形单影只,即便再打一场,结局也是一样。
但这不妨碍贵族们“爱国”,并借此敛财和谋求名利。
同时加强他们对自己原有领地的控制。
他们模糊了概念,把巩固自身利益与维护国家荣誉联系起来,任何阻碍他们的人都会被冠以“卖国者”的头衔,毕竟比嘴上功夫,这些人都是整个国家的佼佼者。
当然,现在混这碗饭的不仅是贵族,还有一些小政党,也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他们不像一些具有根基的大政党,去考虑一些实际问题,他们只需要在酒馆和广场,发表一些不负责任的演说,当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便拿起帽子,向听众们募资。
美其名曰“为了霍亨索伦的明天而投资”。
总之,在波旁和霍亨索伦,“爱国”的门槛越来越低,两个国家都是群魔乱舞,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老实说,我对时局有些担心,这一次去撒丁王国,就是想要避开一些干扰,尽可能巩固商业基础。”
在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赛博塔赫露出一股无力感,他无法左右时局,无法堵住那些乱嚷嚷的嘴,所以他只能找一个安稳地方,将自己的基础打捞。
至少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撒丁王国并非净土,事实上,那里也是暗流涌动。
别看他们在战争里表现得一塌糊涂,但军队正在争取权利。
而且最近罢工事件频发,工会组织也不断增多,撒丁王国的内部问题并不比波旁王国和霍亨索伦更少,反而因为各方频繁角力,社会裂痕不断增大,整个国家正在向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相比起赛博塔赫,作为鲍尔银行董事长秘书的麦琪,显然知道更多内幕。
“不可预估的方向?”
麦琪的话,让赛博塔赫一愣,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撒丁王国的局势,应该还算稳固。
“不错,很难预估。
你知道撒丁王国正在举行议会选举吧,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保守派获胜的概率很大。
那是一个由贵族和资本家组成的集团,如果他们获得多数,那么必然会对工农政党进行打压。
而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已经组织过数次全国大罢工,如果矛盾进一步激化,他们可能采取更加过激的手段。
比如……”
“你是说,撒丁王国很可能发生暴动?”
赛博塔赫吃了一惊,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还会半信半疑,但是麦琪讲出来……
这个女人可是推波助澜地搞过一次了,就在慕尼黑。
“概率很高,而目前撒丁王国的状况并不好,他们的国王已经失去对军队的控制,一群军方大佬早就不听号令了。
当然,表面上他们还是会给自己的国王一些面子。”
麦琪耸了耸肩膀,言下之意,是撒丁王国很可能发生暴乱,甚至爆发严重的武装冲突。
赛博塔赫沉默了,这对于想要在撒丁王国展开商业布局的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对了,你去撒丁王国干嘛,我记得鲍尔银行应该在那里没有业务。”
沉默一段时间后,赛博塔赫突然开口,麦琪听了只是淡淡地敲了敲长烟斗,用非常慵懒的语气回应道:
“度假。”
“度假?”
赛博塔赫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说出这个词儿。
“当然,似乎你对鲍尔银行并不了解,我们高级雇员都是有假期的,带薪的那种,每年有两周。
前一段事情太多,我一直在到处奔波,真是累坏了。
所以我决定好好休息一下,米兰是个好去处,我准备去购物,顺便放松放松。”
麦琪伸了一个腰,在慵懒的同时,把身材展示了一下。
但是赛博塔赫可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魔女身上,他只是觉得麦琪在说谎,于是露出一副怀疑模样。
“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何况为什么你会从米卢斯上车,鲍尔银行莫非要在米卢斯开展业务?”
赛博塔赫冷冷说着,这个魔女的话,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当然不是,那是另一件事,很可惜,这件事,不能告诉你。”
麦琪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调皮模样,赛博塔赫却是全身恶寒,因为这个女人,绝对过了卖萌的年纪。
这个魔女今年贵庚,赛博塔赫不关心,他只是觉得,这个家伙跑到撒丁王国,绝对不是度假那么简单。
但那是牧羊人的事情,他不关心,也不准备参与。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于是赛博塔赫起身告辞。
尽管包厢里有两张床,麦琪还做了挽留,但是赛博塔赫还是拒绝与这个危险的女人住在一起。
他回到自己的硬座,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景色。
麦琪的话,让他对撒丁王国的投资出现了动摇,毕竟一家企业能否发展下去,时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现在,撒丁王国的未来宛如一片迷雾,让赛博塔赫刚刚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
之后的几天,赛博塔赫偶尔会去找麦琪聊聊天,主要是打探一些撒丁王国的情报,毕竟他对那里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他还会找乘客交谈,特别是撒丁王国的人,尽可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时间就这样飞快流逝,当列车驶入米兰的站台,赛博塔赫提着行李,缓缓从车上走下。
不等离开,阴云密布的天空,就响起炸雷,赛博塔赫抬起头,一滴雨水,落在了脸上。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赛博塔赫却别无选择。
“尽可能多做准备吧。”
赛博塔赫叹了一口气,他经过反复思考,结合自己获得的各种信息,在撒丁王国投资,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海外投资了。
这里或许有不确定性,但是自己已经无法停下了。
当他走出车站,外面已经是大雨滂沱。
这是他第一次来撒丁王国,更是第一次来米兰,而欢迎他的,似乎只有漫天雨水。
这个欢迎仪式很不友好,于是赛博塔赫紧了紧衣领,轻轻抬起手臂。
一辆白色的马车,就停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