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不相信,苏哲能诡诈到这等地步,将他玩弄戏耍于股掌之中,但鲁肃那一句“万一”却又让他犹豫。
那么现在看来,鲁肃的提议便是目前情况上最优的选择。
如果江东安然无事,那就证明鲁肃担忧的没错,眼前这个赵忠还有于吉这封“亲笔书”,很可能都是苏哲的阴谋。
如果江东出事,真有“山越”动叛乱,则于吉叛变的事实便将铁证如山,再没什么好怀疑的。
毕竟,就算苏哲手段再高明,在江东部署了再多的细作,也不可能多到动一场成规模的叛乱。
“主公,于吉的道术可以对抗苏贼的妖术,若是咱们真的中计错杀了于吉,又拿什么来对抗苏贼的妖术?”鲁肃又苦苦劝说。
孙策神色又是一凛,已冲上头脑的杀机,再次被他强行给压下了去。
沉吟许久后,孙策深吸一口气,拂手道:“先把这个姓赵的关押起来,严密监控于吉,再传令给仲谋,叫他看紧了江东,一旦现有人打着‘山越’的旗号叛乱,立刻向我禀报!”
他这番话,等于是采纳鲁肃的提议。
鲁肃松了一口气,忙是领命,不忘盛赞孙策一番“英明”。
凌操则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违命,只得将那赵忠押解了下去。
接下来孙策所能做的事,只剩下了一个字——等。
……
不觉七天已过。
是日入夜,孙策终于等到了孙权的急报。
当孙策迫不及待的拆开那道书信,看过几眼后,脸上残存的一丝希望之色,渐渐土崩瓦解,只余下了愤怒冰冷的杀机。
“你自己看吧。”孙策把手中帛书,狠狠的扔给了鲁肃。
鲁肃颤巍巍的捡了起来,心怀着不安看过几眼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一声叹息,代表深深失望,隐隐还流露着深深的歉意。
孙权的那道急报上写的清楚,就在几日前,吴郡东面的山越人突然动叛乱,他已命当地镇守的陆逊,迅速率军平定叛乱。
山越人果然叛乱了。
在旁人看来,叛乱的是山越人,但孙策他们却都清楚,这是于吉的信徒在假扮山越人动叛乱。
铁证如山,鲁肃对于吉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事实打碎,他岂能不感到深深的失望,对孙策的一丝愧咎。
毕竟,于吉乃是他所保举,先前也是他一再维护于吉。
现在,事实却证明了于吉的狼子野心,狠狠的打了鲁肃的脸,他焉能不感到内咎。
“这个该死的妖道,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还好我早一步察觉,不然的话,早晚得被他害死!”
孙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番,当即要喝令把凌操传来,去斩杀于吉。
“主公,请让我亲自去处斩于吉这个叛贼!”鲁肃愤然衣缨。
他是被于吉“伤”的太深,要亲自出这口恶气。
孙策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摆手道:“去吧,你自己犯的错误,自己亲手解决,痛快点。”
鲁肃领命,当即出帐,带着一队士卒,怒气冲冲杀往了于吉的大帐。
当鲁肃杀气腾腾的冲入大帐时,于吉正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好你个妖道,枉我那么信任你,向主公举荐你,你竟然敢背叛主公,勾结苏贼!”
鲁肃拔剑在手,指着于吉怒骂。
于吉缓缓睁开眼,轻叹一声:“九奇之,传说中的卧龙,果然是名不虚传,江东小霸王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啊……”
“还在狡辩!”
鲁肃将那封他“密通”苏哲的书信拿出,狠狠的扔在了案几上。
于吉看都不看,不以为然道:“一封书信而已,随便找个书法高手,临摹贫道的字迹便是。”
“那你的徒弟赵忠呢,他已经承认是奉了你的命令,去勾结联络苏贼!”鲁肃厉声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忠终究是凡夫俗子,没有慧根,被金钱所诱惑又有什么奇怪的。”于吉惋惜的叹道。
“那凌操在敌营中,偷听到你的信使跟苏哲的对话,你作何解释?”鲁肃提剑逼近,厉声质问。
“还有,你答应苏哲在江东煽动你的信徒,冒充山越人动叛乱,今日江东传回消息,果然有山越人叛乱,你又怎么解释?”
鲁肃声色俱厉,语气中翻滚着深深的怒火,显然已根本不相信他的任何解释。
于吉也知再解释也不用,只能一声长叹:“看来贫道的道行还是太浅,还妄想跟九奇之作对,活该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自寻死路。”
说罢,他抬起头来,无畏的看着鲁肃:“天要亡孙策,谁也救不了他,贫道自作自受,甘愿领命,鲁子敬,你动手吧。”
这时,鲁肃却又犹豫了。
于吉这番“故弄玄虚”的话,他让再次产生了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于吉,真的是中了苏哲的离间之计。
可他绞尽脑汁,想破了头皮也想不通,这一切的证据中有哪一环出了破绽。
孙策说的对,苏哲就算智谋再强,但他到底还是血肉之躯的人,而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神明。
“凡人之躯,应该不会智谋强到这等地步,把离间计使的一环扣一环,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吧……”
一番思想斗争后,鲁肃将那一丝残存的动摇强行屏弃,眼中再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无尽的怒火。
“妖道,我鲁肃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个无耻的叛贼,去死吧——”
一声愤怒的喝骂声响起在帐中,鲁肃手中长剑愤然斩下。
咔嚓!
于吉人头落地,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
他长吐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
他便提着于吉的人头,前去大帐向孙策复命。
当孙策看到于吉那颗人头时,也长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挤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
两日后,柴桑以西,魏军大营。
中军大帐中,苏哲正闲饮小酒,庞童和贾诩二人,则陪坐在侧。
“童儿,看你似乎有心事,你我之间,有什么好顾虑的。”苏哲看也她有心事,便笑问道。
庞童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夫君的眼睛,不错,我确实是有些疑惑,是关于夫君那封冒充孙策笔迹的书信。”
“只是笔迹相似而已,为夫麾下这样的人才还是有的。”苏哲不以为然道。
庞童却道:“笔迹只是其次,童儿好奇的是,夫君在信中说于吉打算在江东叫他的信徒,冒充山越人动叛乱,这件事,似乎仅仅靠我们在江东的细作,只怕无力办到呢。”
“原来是这件事。”苏哲嘴角扬起一抹诡秘却又自信的冷笑,“童儿不必担心,本王已派人去江东说降一人,他会帮本王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