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献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皎盈说:“留下来陪我几天,好不好?”
说完,赵子献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语太过唐突,于是又急忙的补充道:“等我病好了你再离开。”
皎盈看了一眼赵子献苍白的脸色,和被牙咬红的嘴唇,“那好吧。”
她心一软,还是答应了他。
于是乎,这两天皎盈一直在“细心照顾”赵子献。
比如,看着他吃饭呀,陪他散心啊。
可是偏偏赵子献总会搜索到各种各样的小吃糕点,然后全买回来投喂她。
赵家宅子里,
湖畔边的亭旁绿树掩映,流水潺潺,柳条轻动,风儿轻轻。
皎盈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嘀嘀咕咕的抱怨道:“这几天我总感觉你是没长几斤肉,反倒是我自己变胖了好多。”
赵子献面前还摆着让小侍从外面带过来的糖炒栗子,
他从中摸出一个板栗,修长好看的手指剥开板栗的棕色外壳儿,又除去内层白色的皮,
不一会儿,一个黄澄澄的板栗就剥出来了。
听到皎盈的话,赵子献温柔的笑了笑,他宠溺的对她说:“哪有啊,你明明就很瘦。”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剥好的把板栗,放到了皎盈面前的,那个已经被好吃的堆得像小山似的托盘上,
皎盈挑起一个饱满的栗子扔进嘴里,
板栗的清香和焦糖的甜蜜立刻在她口中蔓延开来,
她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皎盈抓起几颗板栗,起身就塞进赵子献嘴里:
“这个好好吃的哦,你也多吃点,好长一点肉,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赵子献被她突然接近的动作弄得一愣,下一秒马上便羞红了脸,
他白皙的脸上平白多了两团红云,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看皎盈坐回到座位上,赵子献才细细的咀嚼起口中的食物来,
那板栗又软又糯,又香又甜,一入口,便在他嘴里化开。
这一刻,赵子献清楚的品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远处,赵家庭院中的朱红色的小亭子里,
像被柔纱滤过的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洒落在亭顶上,亭上的瓦片被照得闪着琉璃的金色光辉。
亭下,灰白色石桌旁,坐着一位碧色罗裙飘曳、豆蔻娉婷的少女,她身边还有一位青苍色长衫、爽朗清举的公子,
女孩言笑吟吟的,好像在说着些什么。少年风姿特秀,只是眼神温柔的注视着她,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时不时点点头,好似在附和。
佳人才子坐在一起,与周围的美景组成一幅和谐美丽的图画,如同梦中的仙境一样。
清风拂面,湖水泛起点点的涟漪。
赵子献只是觉得,如此这般的平平淡淡,细水长流,就宛若他与她,只是一对寻常的民间夫妻一般,
好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闲聊下去,慢慢的,慢慢的,他们就能一起待着直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皎盈摇头晃脑的吃着好吃的,无意间看到了赵子献手上的红绳,那还是她在新婚礼给他戴上的,
那一抹鲜红,在向来素色淡雅的赵子献身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皎盈有些好奇的问他:“诶?这绳子你为什么还没有摘下来?”
赵子献涩然一笑道:“你系得是死结, 我摘不下来的。”
皎盈眨眨眼睛看了看赵子献,心里默默的想:“但是完全可以用剪刀啊,把绳子剪下来不就oK了吗?”
皎盈仰天长叹
记得,曾经有一位德国着名的思想家、政治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的马克思先生曾经说过: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具有双重属性,即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人具有意识,人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所以啊,作为人类就应该学会使用工具啊(摔杯)!
皎盈在心里偷偷摇了摇头,
哎,这男人啊……不懂变通啊……
……
皎盈已经在赵家看着赵子献喝了好几天的药了,可是他的病还是没有丝毫的起色。
皎盈非常的郁闷,
她冲着系统哀嚎:“啊——!为什么他还不好啊——?!难道是我的万能药不好使了嘛——?!!”
系统:“那倒也没有,一直治不好只是因为赵子献把你的药给倒了。”
皎盈木然问道:“哦?为什么啊?”
系统云淡风轻:“那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因为你配的药太难喝了呗~”
皎盈:“……”
你个小破系统懂什么啊!我这叫良药苦口!良药苦口懂不懂?!(嘟嘴倔强脸)
……
这天,皎盈给赵子献送完药,特意没有直接离开,
她偷偷躲在屋外,扒着门缝,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子献看皎盈已经走了,便端着药碗,把药汁倒在了旁边的青竹盆栽里,
皎盈就在此刻猛地推开门:“抓到了哦!”
赵子献在看见她的一瞬,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拿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手心一片冰凉,
皎盈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空碗,抱臂于胸前,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赵公子。”
赵子献听到皎盈的话,顿时慌乱至极,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他此时此刻大脑里的一片空白,错综复杂,思绪也乱蓬蓬的,
他着急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重复:
“皎盈……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皎盈打断了他颠三倒四的话:“哦?听你解释为什么偷着把药倒掉,然后装病?”
听着她冷漠的语气,赵子献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扎地向手心,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般。
赵子献紧咬着牙,连带嘴唇和全身都跟着颤抖,
他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因为害怕面对她冷淡的神情。
赵子献宛如置身在冻结的湖底,湖面被凿开一个小口,他甚至能听见蔓延开的“咔嚓”脆响,却找无论如何都不到洞口,
空气中,沉默伴随着汤药汁的酸苦,静静的在空气中舒展开,
赵子献的心底仿佛渗透出点点酸涩液体,在不知不觉间又悄然酝酿成湖泊般的规模。
赵子献再也支撑不住的长久沉寂,喉咙里满是哽咽:
“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他开口,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哭腔,
赵子献的一身傲骨尽折于此,他卑微的地祈求着:
“皎盈……别走……好不好……”
“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要我,求求你……”
赵子献本就长得眉眼如画,清冷出尘,
此刻他的眼皮微红,晶莹的泪滴从泛红的眼眶中滑落,就像被打碎的青白色瓷器,看起来凄凉又脆弱。
“师父!”
一个清郎的男声打断了这幅场景,
凌慕尘手拿着药包,衣诀飞起,大步走道皎盈身边,连看都没看一旁的赵子献,
“原来师父在这里呀,我害找了好久,师父你准备准备,我们应该启程去南陵林了。”
皎盈点头,想了想又转身看向可怜兮兮的赵子献:
“赵公子,你我此生无缘,辜负你的心意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以云霜阁之名保证,你此生定会平安康健,世事无忧,觅得佳人,白首偕老,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云霜阁。”
皎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赵子献慌乱的伸出手,拉住皎盈的衣袖,
他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她的袖口,用力到骨节发白,
凌慕尘眼睛一眯,上前一大步,直接站到他们两个中间,
他不经意的打到了赵子献的手,
凌慕尘把药包扔到赵子献的手上,笑眯眯的对他说:“赵公子,这是你以后的药,我来跟你说应该如何服用,如何熬制吧。”
他又转身对身后的皎盈说:“师父,你先去收拾一下衣服,我和师弟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出门。”
皎盈离开了。
赵子献一个人如卸了力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他固执地望着皎盈离开的背影,泪水充满眼眶,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赵子献的泪珠好似断了线的手串一般,簌簌地往下落,肆无忌惮地滚落到他的衣衫上,濡湿开一片痕迹。
“你还在看什么?”
凌慕尘感受到他的视线还腻着皎盈,一张英俊的脸上已然冰冷如霜,
他黑眸中锋利的寒芒,冷冷开口:
“我师父是云霜阁当今的掌门,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卓尔不群,生来不凡,你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凌慕尘眸色狠戾,嘴角也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残忍的说着客观的事实:
“我师父调查古藤村的真相本就辛苦,治好你的病更已经是对你们赵家仁至义尽,不要奢求那些不该奢求的东西。”
赵子献听了凌慕尘的话,整个人都沉寂下去,
他双目失神,死寂得好像一口孤单的陷在沙漠中的枯井,干涩又荒寂。
凌慕尘看见赵子献这副凄惨的样子,毫无怜悯之心,相反十分快意,
不过这份快乐在他看到赵子献手腕上那条红绳时,便戛然而止了。
凌慕尘内心又泛起暴躁,他阴鸷狠厉的瞥了那红线一眼,
“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假婚礼,你不会当真了吧?”
凌慕尘说完话,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离开了房间。
“是啊……我还在奢求些什么……”
赵子献怔怔的看着远处,
泪就不知不觉的溢出了眼眶,滚滚而下,
心脏一缩一缩的疼着,那蚀骨的疼痛顺着胸口蔓延到脚踝,痛得他手臂发麻,脑袋发胀,
赵子献惨白的手指死死抓这着胸前的衣服,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手上的手绳,那条红绳外出一条红艳艳的伤口,硬生生长在他的手腕。
赵子献颤抖的伸出手,摸索着桌子上的一把小刀。
他握紧刀把,用力道到指尖发白,
赵子献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似的,匕首直直割地向手腕的红绳。
当锋利的刀刃接触到绳子纤维的一瞬间,
赵子献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惊恐的偏过刀刃,
因为惯性的原因,那偏移方向的刀尖直直地冲他的手臂,狠狠地刺进他的肉里,
伤口处,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
白皙的手臂,一条艳红色的伤口边缘翻起,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赵子献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慌张的去检查那手绳。
看到它完好无损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赵子献颤抖的指尖抚上了那红绳,大婚的记忆永上他的心头。
皎盈亲手为他系上红线,同时也死死系住他的心。
赵子献何尝没有试过,
这么多天,他一直在试图慢慢解开皎盈系给他上的死结,
他努力了,
他做不到。
于是是赵子献放任了,放任了那条红绳在他的手腕上扎根,放任了自己胸口里那炙热的感情。
解不开的死结就不解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爱上一个人便爱上了,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赵子献自幼的病弱,无法像他哥哥一样在阳光下蹦蹦跳跳,
长期的居家养病,养成了他固执又偏执的性格。
如遇死结,唯有死解。
赵子献此时脆弱得仿佛想像一死丝淡淡的轻烟,只需旁人哈口气,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赵子却献笑了,
他笑得惨烈,笑得荒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子献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
他吐出一大口血迹,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下来,从尖尖的下巴滴落,将白色的衾被洇湿了大半,像是冬日初雪上的点点寒梅。
他伸手抹掉唇边的血,血迹在他脸上,犹如一朵血莲在他嘴角绽放。
赵子献肆无忌惮的狂笑,也像撕心裂肺的哀嚎,
终于,赵子献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
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呜咽,试图用手挡住他的痛苦,
直到他的啜泣声,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他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
赵子献断泪水似决堤一般涌出,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无法自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绝望而窒息。
一场不被祝福的婚礼,
一场注定无望的爱情,
只有他当了真。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