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妍,甚至妍妍,这个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宫恒夜的心魔。
那一年,宫妍只有四岁,而他也不过六岁。
他亲眼看着宫妍在自己面前被母亲一刀刀杀死。
她哭着尖叫着,叫“哥哥”,“哥哥救我”。
可少年早已经精疲力尽,又被母亲绑到了树上,救不了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血肉模糊。
宫元任把他带到身边时,他因为精神受刺激,疯疯癫癫,每天抱着空气喊妍妍,说哥哥在这里,别怕。
宫元任让人给他催眠,要他忘记过去。
他的确忘记了,也恢复了,像个正常人一样平静的过了几年,也把宫老爷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直到十八岁的时候,一次车祸,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冲破了牢笼。
他再次被刺激,快疯了,跟老爷子激烈争执时,被宫宸听到。
再后来,他离开宫家,独自出国。
一边疗养一边创业,每年也就回来几天看望老爷子。
程永安便是那时候他认识的,介绍了精神科最权威的专家给他。
这两年,宫恒夜的状况已经很稳定了。
就算偶尔想到过去,也不会再让他崩溃。
昨天,宫宸忽然提到这事儿,他虽然情绪波动,又做了噩梦,可也很快冷静下来。
宫恒夜以为,那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直到现在。
他低垂眸,看着摔倒在地的温夕,“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他始终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他的情绪。
温夕的膝盖磨破了,脚踝扭到,根本站不起来。
她只能就这样抬头看着宫恒夜,眼泪汹涌,“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温月在旁边站着,紧绷得厉害。
恐慌一波波侵袭着她。
温夕是宫妍?
怎么可能?
温夕就是温夕啊,她怎么会是宫妍?
这也太诡异了。
而宫恒夜盯了温夕几秒,半蹲下去,眼神冰冷的直视着她,“宫宸让你来的?”
温月摇头,“不是的,他怎么会……”
宫恒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眼睛,“他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冒充妍妍,靠近我?”
“不是的。”
温夕哭得越来越厉害,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重复着,“哥哥,我真的是妍妍,我……”
宫恒夜没有耐心了,他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压迫,“回去告诉他,这种伎俩对我没用。还有,既然你们的婚约取消了,今天晚上我就让人送他上飞机。”
他口吻冷淡,“至于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妍妍两个字,你也不配。”
说完,他转身就走。
温月慌张的跟上,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小叔……”
宫恒夜顿了顿,还是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温夕心脏颠簸着疼,她哭着想要再叫他,可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时,目光也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上。
宫恒夜反手那一握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动作,很像是在牵某个人的手,而且握得很紧。
正常人那样紧的握拳,中间不会留出那种空隙。
温月目光顿住,脑海中浮出很可怕的想法。
第一次和宫恒夜撞见的时候,他那一声莫名的“别闹。”
那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还有昨天在会所,她再次撞见他,他顿了顿,偏头看向身边的眼神也很古怪。
再然后,他和她错身而过,边走似乎还在边说话。
只是她那时候哭得伤心,以为他是在打电话。
现在想想,这一切好像都很诡异。
宫恒夜身边是跟着什么东西吗?
车子再次启动离开,没有任何停留。
他真的很无情,很冷静,理智到冷酷。
可是这样的人,会那么温柔纵容的对谁说“别闹”,又会在这种时候去紧紧牵住谁的手?
温夕没有再喊他。
她很清楚,她现在说什么,宫恒夜都不会信的。
她也不是想一下就让他接受她。
她深呼吸,擦去眼泪拿出手机,“把宫宸自杀那天医院的监控,还有昨天夜阑会所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说完挂了电话。
她再次看向前面,那辆车已经离开没有了踪影。
温夕闭上眼,轻咬牙根。
今天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
可在早上,那把刀快要插进她心口时,她看到的是死神在对她招手。
她昏迷过去,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看到了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而宫恒夜是男主。
她醒来时,恍惚得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一回。
可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明显和她看到的剧情也不太一样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麻木的来到订婚宴,麻木的跟着宫宸招呼宾客。
直到宫恒夜出现,他冷漠的坐在了角落。
那瞬间,温夕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剧情很明显已经完全不同了。
如果她不自己把握,她会错过她的男主。
至于宫宸?
如果人生只有这一遭,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宫宸不爱她,那她就找别人,找比宫宸厉害的人。
就好像妈妈说的,如果她能跟宫恒夜在一起,她就是宫氏的董事长夫人。
宫宸又怎么样,他只能老老实实叫她小婶婶。
所以,她当场决定,当着宫恒夜的面和宫宸解除婚约,她要为自己勇敢一次。
虽然她不是宫妍,可她知道宫妍的一切,剧情早就告诉了她。
只要在宫恒夜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早晚有一天,他会变成剧情里的他,她会成为人人艳羡的女主,会得到宫恒夜独一无二的爱。
温夕闭上眼,恍惚的笑了起来。
~
宫恒夜和温月一路无话,回到了酒店。
虽然在停车场时,宫恒夜很明确的拆穿了温夕,可温月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宫恒夜的情绪比昨天晚上更差。
毕竟关系到宫妍。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难想象,温夕真的是宫妍吗?
可她是剧情里的女主啊?
如果真的是宫妍,那这本小说的剧情,也太重口了。
可是怎么说呢,温月觉得,能写出宫恒夜母亲那样剧情的作者,说不定还真有那么重口。
温月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又觉得好像温夕是宫妍,剧情其实才更合理了。
宫恒夜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人自杀就心软吗?
很明显是因为,这个人是让他没有办法不心软的人。
如果温夕真的是宫妍,宫恒夜会怎么做?
温月胡乱想着,而宫恒夜回来后就进了浴室。
直到外面又开始打雷,雷声轰鸣中温月一个激灵回神,才发现宫恒夜已经进浴室快两个小时了。
她赶紧跑到浴室门口叫了声,“小叔?”
没有人回应。
温月也顾不得什么,直接飘了进去。
一进浴室,就看到躺在浴缸中的宫恒夜。
浴缸里的水蔓延到他心口处,他连衬衣都没脱,就那么安静躺着。
眼睫轻轻搭在眼敛,敛出很深的阴影,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脆弱得像块快要破碎的白玉,可脸颊又有明显的不正常的薄红。
温月在浴缸前蹲下,叫他,没有反应。
她抬手,掌心贴上他额头,烫得她颤了颤。
这么烫!
他泡的是冷水吗?
泡了两个小时,他这是故意折腾自己?
温月推了推他肩膀,因为着急声音略大,“小叔你醒醒,别泡了,再泡会受不了的。”
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睫颤抖,慢慢睁开了眼。
眼底布满了血丝,瞳孔也有几分泛散,像是落在她身上,又像是没有。
他张了张嘴,叫,“妍妍?”
温月唇瓣抿抿,喉咙堵的发疼,却只是摸摸他额头,“你先起来好不好,别泡了,你发烧了,你起来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拿药上来。”
她的手冰凉,落在他额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两分,视线也清明了些。
薄唇轻抿,他低声:“月月。”
温月闷闷的“嗯”了声。
见他还是不动,她试着去拉他,又抱怨道:“你怎么这么重啊,你自己用点力好不好?”
宫恒夜清醒了点,手撑着浴缸底,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
“你快把衣服换下来。”
见他清醒了,温月才松开手。
说完跑了出去。
因为难受,也因为不好看着他换衣服。
站在浴室门口,她才噘了嘴,烦躁的鼓起脸颊。
她知道,宫妍是他妹妹,是他的心结,她不该计较的。
可是想到宫妍可能是温夕,她就要难受死了。
她低垂着眸,抠着自己的手指,紧咬唇正烦恼时,男人强势的气息带着潮湿的水汽贴上她的后背。
温月身体忽颤,僵住了。
下一秒,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圈住了她的腰身。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身体温度很高,贴在她身上快要把她烫化了。
宫恒夜从她身后抱住她,低头埋进她颈窝,低低问,“吃醋了?”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温月像掉进了熔浆,她真的怕自己会被他烧化。
可她依然嘴硬着,“我没有。”
说完转头,“小叔,你先放开……”
他从她颈上抬头,顺着她转头的姿势单手捏住了她的下颚。
她一愣,他偏头靠近,薄唇没有任何犹豫的落在了她嘴唇上。
双唇柔软贴合,她的冰凉,他的滚烫。
他用唇轻轻在她嘴唇摩挲两下,然后启唇含住。
温月被烫得魂魄都要飘散了,他还不满足的轻吮了吮,吻过后,才低笑着哑声,“月月,明明也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