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舍得?
她不舍得啊……
温月已经泣不成声,心脏被人捏住,酸痛闷胀难以言喻。
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以为他只是游戏中的npc,以为他只是一串数据,只是一张绘图,只是一堆文字。
温月有时候其实也很迷茫混乱。
npc会爱人吗?
数据设定的爱真的是爱吗?
如果不是,她进入游戏攻略他的爱情,攻略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所以她不相信他的爱。
谁会相信游戏世界里的爱情?
虽然之前无法被攻略,也不过是被病毒侵入罢了。
数据修复,病毒清扫,游戏就会恢复正常。
所以她也以为他会和其他所有的npc一样,根据数据的设定继续走下去。
一个恋爱游戏中的男主,女主从来就不是一个,只要玩家选对了剧情走向,就能成为他的爱人。
等游戏正式上市,面向大众,甚至可能会有很多很多女生同时成为他的恋人。
这就是爱情的游戏。
而他是游戏中的男主,说到底,也是取悦那些玩家的工具。
她也很痛苦。
所以她才会把自己龟缩起来。
她也想让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想到别的女生会叫他小叔,会和他亲吻拥抱,成为他的小月亮,她也很绝望。
直到她听工作伙伴说,他在等她。
她才忽然惊觉。
或许,不是假的。
她所以为的虚幻,却是他真真实实的痛苦。
他给她的爱不是假的。
他是有心的。
他是活生生的人。
他也会痛。
他,在等她。
然而此刻面对他的控诉,温月根本无法解释。
怎么告诉他,是她不相信他。
她哭得太狠了,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低下头把脸埋在他颈,只一个劲儿的哽咽着说对不起。
宫恒夜目光落向虚茫之中,喉咙也在快速滚咽,把那些尖锐的痛全都自己咽下去。
他闭了闭眼,自嘲的弯唇,果然,人都是爱犯贱的。
再怎么恨,听见她这样哭,更多的还是心疼,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哄她……
如果这真是游戏,那他早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宫恒夜重新捧了她的脸,让她仰起脸来。
目光从她泪水涟涟的眼眸,滑落到她的唇。
他刚才吻得有些凶,她的唇有些红肿,还有细微的血迹。
是他发狠时咬破的。
宫恒夜眸色骤然加深。
她真的很脆弱,似乎只要他多用几分力,就能把她捏碎在掌心。
也许捏碎了,她就会永远陪他身边?
然而,他又舍得吗?
指腹缓缓摩挲她湿润的脸颊,把她的眼泪擦去,可太多了,根本擦不完。
她还在哭,委屈的那个人倒成了她似的。
宫恒夜低头,薄唇落在她不断掉泪珠子的眼睛,感觉到她轻颤了颤,他开口,声音哑得没了边,“我就说,如果你能活过来,一定是比温夕还能哭的小哭包。”
温月唇瓣微动,下意识微微噘了起来,一边还抽泣着,那模样看起来更委屈了。
宫恒夜沉默的看了她两秒,忽然无奈的轻笑了声。
虽然他也还红着眼,可他的确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她更多心狠。
他舍不得。
他低叹,又亲了亲她另一只眼,低声哄她,“好了,不哭了。”
“小叔……”
他温柔下来。
温月反倒更难过了。
她低喃着叫他,整个扑进他怀里,直接哭出了声。
宫恒夜顿了顿,顺着她扑进怀里的姿势轻拥住她,过了会儿,又收紧些力道。
“温月。”
他低头靠近她耳边,声音温柔而沙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怀里哭得颤抖的人忽然僵了僵。
他掌心轻抚她后背,在她开口前说:“不用回答我。”
宫恒夜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不用告诉我。如果要骗我就一直骗下去,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
他不在意。
游戏也好,真实也好,他都无所谓。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算他是她的一场游戏,也无所谓。
温月呼吸都收紧了。
她咬紧唇。
的确无法回答他。
她留不下来的。
她能留下来的最长时间,也就是十年。
如果超过十天她还不回去,现实世界的她靠什么活下去?她可能会死,那这里的她一样会死。
可如果再说要来把他带回去的话,她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他带回去。
说出来,就好像谎言,像笑话。
她靠在他怀里,哽咽着沉默。
宫恒夜也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抱着她,掌心从她后背落上她的发丝,将她柔软的长发缠绕指尖。
也许是窗边风冷,她的发丝竟然也和以前一样冰冰凉凉,却更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让他感觉好像是,终于回到了那个时候。
宫恒夜抱了她一会儿,听见她哭声小了,最后只偶尔抽噎,才揉揉她柔软的头发,“好了,去病床上,我看看你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他松开她,第二次牵住她手带她回去病床。
这次,温月没有拒绝。
她乖乖跟着他。
然后在床边坐下。
宫恒夜松开她手,转身去开灯。
黑暗的病房明亮起来,忽如其来的光线让温月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眼睛有些疼。
她皱眉,想要拿手揉一揉,刚碰到,就被宫恒夜握住了手,“别揉。”
他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
可见刚才的确是真心在哭的。
宫恒夜唇角轻抿。
至少这眼泪是为了他。
能心疼他,也是好的。
温月睫毛闪闪,正要睁眼时,他说:“别睁眼。”
温月眉心更紧,宫恒夜在她眼皮上碰了碰,“眼睛肿了,再被光刺激,会更疼。”
想来,她也不单单是这会儿哭了,这一整日,在自杀前她其实应该一直都在哭。
他低叹,“我拿冰给你敷一下就好,躺下去。”
温月唇角轻抿了抿,“哦”了声,听话的躺了下去。
宫恒夜轻轻握住她包扎过的手腕,把纱布一点点解开,看了看,伤口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缝合后再看,也没有程永安说得那么轻松。
虽然是用杯子的碎片划破的,可伤口层叠,明显不只划了一次。
他盯着那伤沉默了片刻,温月下意识问,“怎么了,很严重吗?”
可是她没感觉到很疼,应该没有裂开的。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哑哑的,听起来格外可怜。
“没事。”
宫恒夜替她把纱布重新包扎好,又让人拿冰袋过来。
用毛巾包好冰袋,放在她眼睛的位置替她冰敷。
刚放上去的时候还好,没过一会儿,温月就感觉好冰。
“可以了吗?”
“不行。”
宫恒夜坐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再敷一会儿,现在不消肿,天亮了怎么漂漂亮亮做新娘。”
“?”
温月一愣,“新娘?”
她下意识想坐起身,宫恒夜按住了她肩膀,“别乱动。”
温月看不到他,也动不了。
她只能用力抿了下唇,“可是,你说什么新娘?”
“月月是不是已经忘了?”
宫恒夜情绪似乎尽数收敛,声线已经很平静,“今天,本来就该是你和宫宸结婚的日子。”
温月蹙眉。
她当然没忘。
“可是婚礼已经被推迟了。”
她的话让宫恒夜撩了下唇角,“怎么月月,还想跟宫宸结婚吗?”
“?”
温月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结婚?”
宫恒夜,“月月不想和我结婚?”
温月忙摇头。
不是不想。
只是,如月之恒剧情线里没有婚礼。
宫恒夜和温月在剧情里,从未结婚。
如果结婚的话,剧情是不是就算崩了?
从开始就走错,那最后攻略也不会成功吧。
她明显在出神,宫恒夜问她,“在想什么?”
温月瞬间收回了心思,“没……”
是啊,还管什么游戏。
她和他不是游戏。
她想和他结婚,想要和他在一起。
所以她只露出些迟疑,“我在想,是不是太匆忙了?”
宫恒夜只说:“放心,虽然只有一夜时间,我也会给月月最盛大的婚礼。”
他语气很淡:“没有人,能看我们月月的笑话。”
温月轻咬住唇,“小叔……”
刚开口,宫恒夜打断她,“月月不能再这么叫了。”
温月一愣,他把敷在她眼睛上的冰袋拿开看了看,又替她敷上去,“难道在婚礼上,月月也要叫我小叔吗?”
这个话题,让温月想到了他带她去看日出时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他说,要她叫“老公。”
而现在他们真的要结婚了,她好像的确可以改口了。
可温月唇瓣动了动,还是叫不出来。
宫恒夜倒也不催她,只安静看着她。
温月犹豫了会儿,轻声试探着开口,“阿夜……”
宫恒夜目光微动,轻笑了声,“算你暂时过关了。”
随后又道:“不过,月月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婚礼过后要叫什么?”
听着他的低笑,温月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缓和下去。
他们都不再说起什么游戏,也不说过去。
就好像只要他们不说,那些就都不存在。
而他们也能像以前一样,甚至会比以前更好。
温月试探着伸出手,他便顺着她的动作握住,“要什么?”
她用手指轻轻挠了下他掌心,轻松下来,语气就难免娇气,“可以了吗,真的好冰。”
宫恒夜俯身,把冰袋拿开看了看,“可以了。”
她睫毛动了动,他又说:“不过暂时还不能睁眼,让眼睛多休息。”
还不能?
宫恒夜说完起身,把冰袋拿去洗手间,然后出来重新关上灯。
病房里再次昏暗下去。
只是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窗外有隐隐的光亮透进来。
宫恒夜回到床边,替她理了理被子,“你可以休息三个小时,九点起来我们直接去酒店化妆换婚纱,那时候眼睛应该就好了。”
温月“哦”了声。
又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声音细弱,“那,你陪我好吗?”
她说话时眼睫闪动得有些快,像是想睁眼又不敢,怕他拒绝。
宫恒夜弯唇,“好。”
她唇角也瞬间弯了弯,朝旁边让了让,给他留出位置。
宫恒夜刚躺上去她便又挪了回来,根本不用他动作,自己就钻到他怀里抱住了他,将脑袋窝在他颈下。
很黏人的样子。
宫恒夜目光微动,摸摸她头发,“睡吧。”
温月的声音从他颈边传来,如同蚊吟,“小叔亲亲我好吗?”
宫恒夜轻抚她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又叫什么?”
温月脸颊轻鼓。
真的习惯了。
很难改。
好在宫恒夜也不逼她马上适应,他只是捏了她下巴让她抬头,而他稍稍低头,薄唇就落在了她微微噘起的小嘴上。
没有像之前那么凶狠粗暴,反而很温柔,只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舔舐,像在安抚她。
温月下意识闭上眼,乖顺的让他亲。
好一会儿,他动作停下,贴在她唇角低问,“够了吗?”
温月抱着他的脖子,眼皮都在动,声音更小,“刚才,你咬得我舌头也好疼……”
宫恒夜低笑,“宝贝的意思是,我还得安抚安抚你的舌头?”
温月瞬间红透了脸,她羞耻的想要重新低头,“其实,也不用……”
不等她说完,他扣住她下巴,再次含住她唇。
这次,他的舌尖直接滑进去勾住了她……
温月紧紧勾着他的颈。
病房里气氛慢慢变化,从静谧到暧昧。
直到温月有些喘不过气了,宫恒夜才退了出来,舌尖在她唇角勾了勾,这才垂眸看她。
她微仰着嫣红的脸,粉唇微张,气喘吁吁,勾人得不得了。
宫恒夜指腹揉上她唇,声音蛊惑,“这次,够了吗?”
温月挣脱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把脸埋下去,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清,“够,够了……”
两人躺在床上,这么近距离的亲吻,再这么亲下去,温月觉得她会受不了。
宫恒夜也像是松了口气,“嗯”声,“够了就好。”
他轻拍拍她后背,“够了就乖乖睡会儿。”
温月忙“哦”了声,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不敢再招惹。
她的确很累,流了那么多血,又大哭一场,在他怀里彻底放松下来,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宫恒夜听着她平稳的呼吸,面上的温柔缓缓沉下。
又抱了她一会儿才轻轻松开,起身出了病房。
在门前闭眼靠了会儿。
他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他问,“宫宸还在医院陪温夕?”
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对,三少一直没出病房。”
宫恒夜睁开眼,抬眸盯着走廊天花板明晃晃的白灯,眼底却始终透着散不开的浓黑。
几秒后,他毫无情绪的开口,“温夕,解决掉。”
他的婚礼,宫宸就不需要出现了。
就让他给温夕办葬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