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河航运不难,对船的要求不高。倒是这航船,比较棘手。小人联络了三家有船的海商,加一起五条船。新罗亲近大唐,也有一些海商,可以联络一二。”金运来说了一下自己的准备工作,李诚听了还算
满意。心里满意,李诚的脸上还是很淡然,似乎总不能满意的感觉。金运来心中一紧,赶紧道:“这些年,走还的商家很少,海匪和官面上的事情是小,难的是海图。谁家的海图,都是秘不外传。没有海图,走海
便是九死一生。有海图,也只有七分成算。”
这年月的海上航行,最大的问题不是人,而是大自然。船小浪大,运气不好就得喂鱼。
李诚很清楚金运来的意思,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尽力了,也就做到这个地步。总不能拿一些小渔船来糊弄事情吧?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嗯,水师有二百料小船三艘,算在一起就是八艘,多跑几趟的事情。船的事情,就这样了。”李诚不打算用新罗的船,不是嫌弃,而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他们。
郑洁这个“伪智囊”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对这些地位低下的人,给他们好处千万不要太多,有一丁点就行了,吊着他们,让他们看见希望。
而且你还不能对他们太客气,你太客气了,他们还担心你有诈。就得拉着脸,各种嫌弃,他们才觉得是正常的。这不是说金运来这些人天生就贱皮子,而是北朝以来的风气如此。高门大户,真不拿这些底层当人看。郑洁的建议,李诚不可能完全听。但是有用的东西还是会接受的,比如对杜老头,李诚就能拉下脸来,跟他一起坐着说话。但是金运来,则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商人
跟匠人, 相处之道还是有区别的。
“此事不急,你找个人做帮手,走一趟幽州。做好内河船只的准备,可以在这地方弄个草市,做中转站。”李诚指着天津附近的位置,这地方是潞水和漳河汇聚点。“小的明白,寻摸好了还请贵人掌眼。”金运来心中大喜,知道事情算是成了。克制着喜悦,小心翼翼的回答。李诚看看地图又道:“盐山这里有新的盐场,产出的盐往幽州、辽东。今后从这里装盐运往辽
东和幽州的活,也能拿下来。”
金运来很想知道自己能混个啥官,但是更知道事情还没做呢,就不要瞎问。不然会倒霉。
“小的告辞!”金运来看看差不多了,主动请辞,他要回去做下一步的准备。
“嗯,对了,还有个事情,水师要扩建,需要新的士卒,你家里有适龄的青壮,可以推荐过来。”李诚又丢过来一句话,金运来第一反应就是,我没有年龄合适的儿子做人质。
“贵人,犬子年幼,只有八岁。”金运来憋出这么一句,李诚听了一愣,随即抬脚踹过去:“想什么呢?滚蛋!不识抬举!”
金运来连滚带爬的去了,心里还是不明白李诚的意思,得,找个懂的人问问去吧。
郑洁进来书房,看着离开的金运来,笑道:“郎君,妾身没说错吧?明明是郎君给他好处,他却以为要人质。”
“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大家族给逼出来的心思?”李诚没好气的怼过来,郑洁脸上尴尬的一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李诚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她已经适应了。
李诚对山东士族的态度,在言语之间郑洁感受颇深,第一感觉就是李诚出身低,所以才会抵触士族。接触时间长了,便觉得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为啥呢?李诚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要知道,这个时代对生活质量有较高要求的人,出身低不了。你一个农户,你能去想着锦衣玉食么?你会想到不要喝生水?变着法子让自己吃的好一点,住的舒服一点,穿的用的舒服一点?还有李诚的学
识摆在那的,出身低?不可能的!
那就是天生的矫情,一方面享受着贵族出身带来的好处,一方面还嫌弃这个出身。
既然如此,郑洁就只好当着没听到咯。就算想计较,郑洁也没啥反抗的余地。自己不过是家族丢过来,巴结李诚的一个道具。李诚不喜欢她,要撵出门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很残酷吧?现实就这么残酷!郑家得到了新的冶炼技术之后,先想到的是为家族牟利。郑洁这个女儿,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为家族付出,是你的义务。
不管李诚怎么为难,郑洁都得在他身边呆下去,甚至还要想法子讨好他,体现自己的重要性。免得年老色衰了,被嫌弃。那时候,家族最多会再丢一个妹子过来。
“人心皆如此,郎君倒是心善。”郑洁笑着过来,双手在肩上捏着。
李诚头枕波涛,闭着眼睛道:“你说的对,世道人心,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情况下,不这样怎么确保家人过的好一点?就算是有一天,大家都不愁吃喝了,还会有别的追求。”
郑洁听的有点晕,不知道该怎么接,跟李诚相处时间长了,就这点不好,很多话听不懂。比如说,不愁吃喝的话,这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一天呢?寻常百姓,不愁吃喝,还会有改朝换代的担心么?
帘子一挑,白嬛进来了,看了一眼郑洁,这才对李诚道:“郎君,外头来了好些人。说是长安来的兄弟,看门的牛二贵,请他们进来在堂前候着呢。”
李诚听了睁眼道:“哦!”腾的一下站起来了,眼睛亮的让白嬛惊讶。
大步出来,穿过居中的院子,听到堂前动静不小呢。丫鬟挑帘子,李诚出来一看,顿时堆满笑容。“你们怎么都来了?”
众人见李诚出来,整齐的站起拱手:“见过哥哥!”
“怎么回事,大家不好好的在家呆着,跑我这来作甚?”李诚的话是这么说,脸上的兴奋大家都是看的见的,眼神暖暖的,令人舒服的紧。
“好叫哥哥知晓,长安城里都在传,哥哥叫人配登州,我寻思,不能有钱赚的时候跟着哥哥,落魄了却躲的远远的。”尉迟宝琪笑着回答,身边的长孙温道:“就你这么想么?”
“某可没这么说,哥哥,小弟只是跟大家说了一句,谁料都要跟着来。”尉迟宝琪进一步解释,李诚这才明白。心中一阵激动,张开双臂挨着拥抱过去。
待到程处弼时,李诚露出笑道:“你怎么也来了?”程处弼笑道:“盐山呆的无趣,想哥哥了呗。”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后,房遗爱站在面前。
“房二,你是自己要来的?你家阿娘怎么舍得?”李诚笑着打趣一句,房遗爱也不生气,挠挠头道:“哥哥说笑了,此番来此,事先征得家中父母同意。”
李诚听了这话,先是抱一抱房遗爱,然后才转身道:“你们呢?没有是偷跑出来的么?”
众人顿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可见都是家里同意才出来的。
李诚在心里给这些兄弟的家长们点了个赞,都是牛逼的人物啊。这手玩的是真漂亮!
不希望李诚留在长安,那是担心他配合皇帝搞事。不等于要跟李诚做敌人。现在李诚到了水师,家里的这帮二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有来登州找李诚的心思时,家里父母都没阻拦,这就是一个态度了。
“不对,你在代北,处弼在盐山,怎么凑一起的?”李诚想起来了。
“房二去盐山寻小弟,说是一起来就来了。”程处弼解释一句。
李诚朝众人抱手道:“多谢各位兄弟抬爱,诚感激不尽。”
程处弼上前回礼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来,不是哥哥提携,我辈在家中也就是不愁吃喝的日子,哪来如今人前人后的风光体面。”
“正是这个道理!”李思文笑嘻嘻的接过话道:“便是嫡子有如何,不能袭爵。日后还得靠自己打拼,家中帮衬的了多少呢?靠着哥哥,我等才有今日的自在。”
“好了,都不要说这些了,找地方安顿下来再说。”长孙温这话正经,众人一时开心,都往登州跑算上各自的随从,小两百人呢。
说到这个,李诚也头疼了,衙门还没弄好的,住屋勉强住自己一家的。“此事,倒是让人为难了,这样,我让人去找地方,能买就买,不能买就租下来。”李诚话音刚落,李崇真便道:“哥哥不要烦恼,我等都住在驿站呢。都带足了银钱,有现成的宅子就买,没有就买地来盖就
是了。”
“就是,登州这小地方,盖个宅子才几个钱?哥哥不要为此操心,我等自能处置的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李诚心里暖暖的,这帮人都很年轻,血还是热的。
“好好,大家听我一言!”李诚举起双手,大声喊一句。众人停下来看着他。
“大家既然来了,做哥哥的就不能亏了大家。家中地方小,出去寻个酒楼,兄弟们好好吃喝一顿,然后再说后续。”众人轰然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