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玄帝城,西郊墓园一角。
此地埋葬着所有因时瘟而死去的患者,因为死难者众多,甚至还有不少患者,全家都患上时瘟,最终连个收尸的亲友都不剩。
因此,这片墓园之中,随处可见荒坟林立,甚至还有不少,连单独的墓碑都没有,全家人合葬于一处,只落下个,无字空碑。
落日残阳之下,墓园之内,更显阴森凄凉。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踏着落日而来,轻轻拨开荒坟周围的杂草,径直朝着一座新立起的坟包走去。
那坟包之前,还有一个抱着酒坛的男子,靠坐在墓碑上。
墓碑之上刻着四字,挚友韩萧。
靠在坟前的醉酒的男子,自然便是燚烽。
在墓碑的周围,更是散落着满地已经喝空的酒坛。
事实上,自燚烽醒来之后,除了给韩萧立下一座衣冠冢之外,便一直在坟前喝酒。
一日……
两日……
三日……
此刻的燚烽,已然陷入深深地自责与懊悔之中,毕竟,当初是他让韩萧帮忙,查出时瘟的根源。
最后,韩萧又是为了帮他,才不惜用身体堵住了无数时序之柱,最终取出了时之源,才化解了这场灾难。
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找韩萧帮他,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燚烽,你还要在这里消沉到何时?」
来人正是凌峰。
他将时之源丢到燚烽的怀中。
此物已经吸纳了燚烽的本源精血,便是属于燚烽之物。
如未来的某一刻,大邪王告诉凌峰的那般,要想让时之源易主,最少都需要再等上一千年。
显然,凌峰可没有一千年的时间在这个时空耗着。
而想要回到未来,就必须让燚烽振作起来,并且教会他使用时之源。
燚烽看到时之源,立刻像是见了鬼一般,将其狠狠丢开。
就是此物,夺走了玄帝城无数人的生命,就是此物,让韩萧为之而死。
「燚烽,你忘了韩萧对你的期望了么?」
凌峰轻叹一声,他能够理解燚烽此刻的痛苦,但他的内心,何尝不痛苦?
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座坟冢,里面躺着的人,间接都是因他而死。
这便是扰乱了时空因果的代价。
然过去已成定局,他必须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阻止燚霆的阴谋。
否则,一旦那些所谓的「天神族」降临,被毁灭掉的,将会是整个仙域世界!
「别在那说什么废话了,我不想听!滚!给我滚!」
燚烽红着眼睛死死瞪了凌峰一眼,旋即又抬起酒坛,咕咚咕咚狂饮起来。
凌峰眉头一皱,抬手射出一道指风,直接将酒坛炸得粉碎。
哗啦!
酒水洒了遍地,燚烽竟是直接趴在地上,伸长舌头就舔舐起地上的酒渍。
「你!」
凌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燚烽,无论是之前在黑石试炼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在放逐之地时,那个满身是伤,行将就木的大邪王,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让凌峰由衷感到敬佩。
却不知,他竟然也会消沉至此!
凌峰一闪身,一把将燚烽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还能再窝囊一点吗!」
「窝囊?」
燚烽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兄弟就那么死在眼前,世上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人了么?没有,我是窝囊废,哈哈,我就是窝囊废啊!
」
凌峰心中暗叹一声,旋即沉声道:「那你又凭什么假定韩萧就已经死了?他只是被卷入了混乱的时序之中,死?你认为他就一定死了么?太古邪龙一脉的后裔,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吗?」
凌峰的一番话,顿时让燚烽那双浑浊的瞳孔之中,闪过一缕精芒,「他……韩萧他没有死?」
「是!」
凌峰点了点头,为了让燚烽能够振作起来,凌峰也只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
「如果你能找到无堕之墟,便能找到韩萧。」
凌峰倒也不算是完全说谎,韩萧的确被卷入了无堕之墟,只不过,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连他也不知道。
但,总归要给燚烽一点点希望,他才能够尽快振作起来。
「无堕之墟?」
燚烽目光一凝,「你没有骗我?」
「我何须骗你?」
凌峰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摄,又将被燚烽扔开的时之源吸了回来,「只要你能掌控时之源,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找到无堕之墟,所以,你现在还要扔了它么?」
「我……」
燚烽凝目望着凌峰手中的时之源,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与其说他是相信凌峰倒不如说,他心中希望韩萧还活着。
那样的话,无论他被困在什么地方,他总有机会,可以弥补心中的遗憾和悔恨。
「很好。」
凌峰松了一口气,这才将燚烽放了下来。
然而,燚烽的身形却是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站立不住。
这家伙这几日喝了太多的酒,头重脚轻,完全就是个醉猫。
就在此时,只听「啪啪」几声,燚烽竟然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愧是大邪王,果然是狠人。
「我如何能够掌握时之源?」
燚烽的目光中,重新燃起希望,「虽然我能够感觉到此物和我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但我并不知道如何才能激发它。」
「我可以教你。」凌峰深深看了燚烽一眼,「毕竟,算起来,我是时之源的上一个主人。」
「师父在上!」
燚烽燚霆,顿时朝凌峰跪拜下来,「请受弟子一拜!」
「我不收徒。」
凌峰摇了摇头,连忙扶住了燚烽。
要算起来他和凌弱水之间,还有一层师徒的关系,而燚烽又是弱水的丈夫。
现在师父的丈夫拜自己为师,倒反天罡了不是。
「你不必拜我为师我仍然会全心教你。」
凌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待你掌控了时之源后,需要帮我一个忙,如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
时间一晃,便是小半个月过去。
凌峰本以为,以燚烽的资质,有个三五天,应该就绰绰有余了,但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说到底,燚烽的修为的确是达到了仙帝级,足够开启时间长河,进行时空穿梭了。
算是已经达到了门槛。
但,他的神魂本源也好,心境修为也罢,都远远比不上当初刚刚晋升仙帝级的凌峰。
一旦开启时间长河,一旦心神失守,便会直接被那时间长河之中承载的无尽岁月直接压垮。
换而言之,时间长河之中,承载着无数岁月变迁的沧海桑田,你只能根据某一个印记为坐标,作为时空的锚点。
若是一不小心陷入那庞大的信息量之中,便会被卷
入无穷无尽的因果孽障之中。
最小最小的代价,恐怕也是神魂崩溃,直接变成白痴。
因此,开启时间长河之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脱离最初标记的时空锚点。
凌峰最开始使用时之源的时候,便是借助了大邪王的锚点。
而后返回到太古时代,又是借助了女帝的锚点。
这一点,非常重要。
燚烽的心境,远远达不到凌峰当初的层次,不够坚定,神魂本源也不够磅礴,虽然这次返回到未来时空,主要是以凌峰存在的印记作为锚点,以凌峰为主导,但毕竟燚烽才是时之源的主人。
他承担着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半个月以来,凌峰曾经让燚烽尝试开启了大概十次时间长河,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若不是凌峰及时将他带回现实,这家伙怕是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回想起来,当初凌峰一次成功的时候,也曾经随口提了一嘴,询问大邪王是几次才成功的。
大邪王当时倒是表现得非常谦虚,说自己当初用了三天时间才初步掌握。
凌峰还觉得大邪王实在太低调了,现在看来,这三天原来也有水分呐。
而且,水分还不小呢!
半个月都过去了,基本上也就是刚刚入门,要是强行让他帮自己返回未来,只怕还存在不少变数,甚至会有巨大的风险。
不能着急!
其实,倒不是大邪王资质不行,能够创造出镇魂曲,大杀戮术,大邪王又岂是池中之物。
只不过,相比起凌峰这种怪物,他的神魂本源确实相差甚远。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又一次的失败之后,燚烽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
「不着急,比起上次,已经有进步了。」
凌峰轻轻拍了拍燚烽的肩膀,他心中虽然急得不行,但还是必须照顾燚烽的感受。
否则要是把燚烽逼得摆烂放弃了,那他可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去了。
就在此时,却见三道婀娜的身影远远走来。
却是凌弱水,青萝女帝以及青娑仙子三女,提着几个食盒走了过来。
「还在练么?」
凌弱水快步走到燚烽面前,轻轻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谢谢你,弱水。」
凌峰凝目看了凌弱水一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弱水摇了摇头,「没事,城防的事宜暂时都交给了冰族的水若无将军,时瘟已经消失,城里也暂时没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
水若无么?
凌峰目光微微一凝,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了!
当初晏惊鸿那小子在万族战场的一片冰河之下,得到了巡天冰族的神纹传承。
而那道神纹的主人,似乎就叫做水若无。
「那就好。」
「对了,你练得如何了?」弱水眨了眨眸子,又开口问道。
「哎,没什么进展。」燚烽摇头轻叹一声,「终究是我太没用了。」
「别这么说。」
凌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时之源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我当初比你还不如呢!好了,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跟弱水姑娘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来。」
「那怎么行,我的进展这么慢,只能多练才行!」燚烽咬牙道。
「我说大哥,你可饶了我吧,你不休息我也要休息啊!」
凌峰哭笑不得,每次开启时间长河,自己壁
燚烽都辛苦。
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家伙直接没了。
「额……」燚烽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要是想继续练习的话,就想办法提升自己的神魂本源,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效提升的。」
凌峰摇了摇头,「还是只能稳扎稳打。」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吧。」
却是凌弱水忽然开口道:「我们天道一族,通过凝聚神纹,开启天道隐脉的方式,都能在一段时间内增强神魂本源。烽虽然不是天道一族,不过,我若是改良一下天道隐脉的开启之法,也许能够帮到他。」
「这倒是个办法。」
燚烽点了点头,又道:「我最近也在思考,我在战斗的时候,通过激发自身的天邪之体,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将神魂本源增幅了许多,如果能够将战斗时候的杀戮意境,转化为一种秘法,随时开启,是不是就能够弥补我在神魂本源上的薄弱点了。」
天道隐脉?杀戮意境?
凌峰眼皮微微一跳,顿时脱口而出道:「大杀戮术?」
「咦?好名字!哈哈,就叫大杀戮术!」燚烽连连点头,「这名字我喜欢,喂,我可直接征用了啊!」
「随你喜欢吧。」
凌峰默然,没想到,大邪王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弱水一起创造了大杀戮术。
「弱水,你和我的想法凑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真能完善出一门大杀戮术!」
燚烽眸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旋即又看戏那个凌峰,「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又不让我喊你师父,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喂吧?」
「也行,挺好。」
凌峰淡淡一笑,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恐怕也会招来一些因果。
以防万一,见的人越少越好,甚至连代号,也不能留下。
「你真是个怪人!」
燚烽摇了摇头,随便吃了些东西之后,便拉着弱水一同离开了。
估摸着是想要一起研究研究他的「大杀戮术」。
一切因果,原来早已经埋下伏笔。
凌峰摇头轻叹一声,思忖片刻,又抬眸看向青萝女帝,沉声道:「光凭大杀戮术,不一定稳,为了尽快能够回到未来,恐怕还要做些准备。」
青萝女帝目光微微一凝,「什么准备?」
「炼制一枚丹药,帮燚烽提升神魂本源。」
「这倒是个主意。」
青萝女帝微微点头,「太古时期,的确还有不少天材地宝并未绝迹。」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
凌峰眼前,突地一亮,差点都忘了,这是太古时代啊!
无论是在《慈航医典》之中,还是在《丹魔古卷》之中,都有无数已经绝迹的灵花灵草,导致很多丹药,根本无法炼制成功。
难得回来一次,只要搜罗到这些还没有绝迹的天材地宝,种入五行天宫之中,那些本来因为缺少材料而无法炼制的丹药,不就都有了吗!
这对于一名炼丹师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而自己,居然没有想到!
一时间,凌峰忍不住有些怀念贱驴那家伙了,这家伙要是在的话,自己怕是都搜罗了好几圈了吧。
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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