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工曹认为:“陆运不如水运,还是得在河边上。”
丁号道:“又不可太近,防河水暴涨。”
颜神佑认为:“须与营盘靠得近些。”
这些都要综合考虑,然后由古工曹提出一个比较科学的位置。
最后说到练兵的事儿,颜神佑手里的兵已经不少了,即使她能领得了更多的兵,也需要有帮手了。山璞那里也是一样,颜肃之到底又分给他一些俘获的山民归他管理。州府也在招兵,其中有为数不少的新兵。还有一个事实就是:颜肃之的根基在归义,其余三郡的兵,他的控制力不如这里。
颜神佑道:“换防!归义的兵驻防密林,密林的兵驻防永安,永安的兵驻防桑亭。于三郡交界之处再设大营,新兵都去受训三个月再说!”当兵本来就是要背井离乡的,这样也能防止当地有什么心思的人手伸得太长!
这个主意不错,可古工曹比较有意见:“又要有工程了。”
颜神佑道:“不必预先筑城!有营盘就行了。”
卢慎道:“只要木石又或者营帐,那倒也好办。”
又议一回推行教育的事情,方章认为:“推广全州,难!”
颜神佑道:“又不要他们去做诗!识字就行了!”爱说笑,我兔扫盲扫了几亿人也没用多少年。扫盲班还兼具着统战的功能呢,给大家说些个朝廷法令啦,礼仪规范什么的,顺手给颜使君歌功颂德一下下,也是加强凝聚力,不是么?
浅显就好,有深度的以后再说,颜神佑愿意贡献她弟的识字课本。也不用什么纸笔,浅盆子有吧?沙土有吧?树枝有吧?划拉就行了。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与其闲着斗殴,不如有空学点字。
方章被暴力压制了,只好苦哈哈地去准备。
讨论完毕,颜肃之才要宣布散会,唐仪的信函就到了。拆开一看,颜肃之微一哂,心道,早猜到啦。又有些惋惜,如果齐王不死……
是啦,虞喆个人素质尚可,奈何猪队友太多,如果他坐不稳江山,颜肃之也不介意拥戴齐王的。可惜齐王死了,赵王看这样儿也悬,颜肃之略愁苦,深感前景渺茫——他跟五王的矛盾可不算小。
回头要找人商议的时候,发现丁号等都到了,唯有颜神佑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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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在颜肃之发呆想事儿的时候,已经被山璞拐走了。
山璞说话特别正经:“小娘子等下可有安排?”
颜神佑小声道:“不过四下走走。”
山璞便说:“小娘子及笄将至,阿婉很是开心,又听说山下宴席歌舞与山上并不相同。她想学来,又恐觉得不像。夫人事务又多,还要照看八郎,便央我能否求小娘子往寒舍一去,指点一二?”
一旦有了助攻,很多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颜神佑眼珠子一转,答应了。唤过阿竹,让她去请示姜氏,道是阿婉有请。得到姜氏的批准之后,颜神佑便即登车,与山璞同往他家去了。
山璞也不是拐骗,阿婉确是有事相请,也是请颜神佑给她指导一下宴会舞。
颜神佑奇道:“咱们既是在昂州办的,自然不会只讲究那些个京城的礼数啦。况且,宴会本就是一应礼仪结束之后,你乐得跳什么舞,便跳什么舞,何必拘泥呢?同是舞蹈,不同地方的跳得也不一样呢。”
阿婉笑得很是灿烂,对颜神佑道:“阿寿姐你就教我嘛!就当我是闲的。”
颜神佑狐疑地看着阿婉,阿婉笑得更灿烂了,还拉着山璞的衣袖:“对吧?阿郎也想学的,对吧?”
颜神佑道:“男子和女子跳的也不大一样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真不用啊。”
山璞道:“还是学一点的好。我往日也只读书,本地舞蹈,倒是……咳咳,山下的觉得山上的跳得好。就怕咳咳,日后入京再有什么呢……”说到最后一句,脸上不自觉有点发烫,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这个态度,弄得颜神佑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上阿婉四处乱转的眼珠子,颜神佑强作镇定地道:“并不难的,也就那么几下子。不过是助兴而已,他们饮宴,自有歌舞伎,自己下场,多半是喝高了开心的。”
阿婉鼓掌道:“那来嘛。”
山璞家里也有些舞乐,当即唤了过来,也不用全摆了来。颜神佑不大自在地拉着阿婉道:“你跟我做一遍大概齐就会了。”说完,还看了山璞一眼。山璞也不走,站在一边只管看,颜神佑越发拘谨了起来。
阿婉看见了也只当没看到,跟颜神佑学着做。动作果然不难,只是要做到流畅,总觉得有点违和。山璞笑道:“你太用力啦。”他看得明白,阿婉的动作总带那么一丝丝野性,不大够柔和。
颜神佑道:“确实呢。”有点奔放呀。
阿婉瞪了哥哥一眼,道:“你会你来哟。”
山璞跳到了中央:“好呀。”
挥手便奏乐,颜神佑越看越觉得不大对——这不是她刚才教的吧?刨去这身衣裳,这舞跳得基础动作忒眼熟了。山璞一面直跳到了她的跟前,还围着她转起了圈儿来。就算不知道这是什么舞,单看这绕来绕去的,也能猜到几分了。
阿婉已经退到一边捂着嘴巴笑了,等山璞跳到一半,看颜神佑要退后的时候,她又过来了。将颜神佑的手一拉,道:“咱们学咱们的,让他自己跳自己的。”
颜神佑一扭脸儿,将空出来的手隔空指了指山璞的脑门儿。
山璞笑得朴实极了,跟在她们身后道:“还有一半儿,权寄下啦。待秋后他们庆丰收时,我邀小娘子共舞可好?”
颜神佑冲他吐了吐舌头。
自此,阿婉常以请教为名,邀颜神佑过府,又或者往州府里来见姜氏与颜神佑。她到州府,倒不用山璞特意相送。颜神佑过府,三回里倒有两回能见到山璞。阿婉也是真个用心在学东西,除开姜氏以前与她讲的那些,她还喜欢问一些京城的风俗一类,颜神佑也都一一耐心解答。
七月初,及笄之礼近在眼前,山璞到州府议事的时候,却突然向颜神佑提出了谈一谈的要求。
颜神佑有点愕然:“你这为难的样子,是有难事?”
山璞有点像做贼的一样看了一下四周,飞快地点点头。颜神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如果是拉拉小手,也不是不可以啦。
不想山璞却说:“是与阿婉有关的。”
自多情了,颜神佑内心尴尬得要死,即请他到偏厅里去坐。山璞坐下后,却看颜神佑身后,颜神佑会意道:“不碍的,她们嘴严。”
山璞凑过头去,颜神佑发现他靠近了,微微往后仰了一仰,见他脸都没红,心说,这是真的有什么不大好解决的事儿了?
阿梅待要上前拦,颜神佑摆了摆手,正色问山璞:“怎么了?”
山璞道:“你与她处得好,可觉得她有甚不对劲了?”
颜神佑道:“也……并没有呀。你发现什么了?”
山璞皱眉道:“我也说不大上来,要是我阿娘还在,必能跟着她看明白的,我却有些弄不大明白了。总觉得她的样子不对,我看她周围,也还是那么些人,没多出小郎来。你看看她,像不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啥?”颜神佑微微一惊,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呢。颜神佑原以为阿婉是到了爱美的年纪,所以就问她歌舞呀、打扮之类的,又以为她是好学,受山璞影响,想知道山下之礼仪文化。现在被山璞一说,又真像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颜神佑与山璞面面相觑,如果有喜欢的人了,那这个人是谁?
颜神佑道:“先别慌,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到了爱美的年纪了。”
山璞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对颜神佑道:“按山下的规矩,父母三年孝未过,哪怕心里有人,她也不好说出来的。这样不好的,要不是日子太紧,我也,嗯,不会寻使君去说……咳咳。她这个,我不怕她长大,只怕她要是在这个时候与人说破了,那男人要是个好人,怕要瞧她不起的。”
颜神佑怔愣了一下,认真地说:“你是一个好哥哥。”
山璞担心地道:“只要她过得好,我宁愿做个坏哥哥。只盼是我想得太多了。”
颜神佑道:“问过她了吗?”
山璞道:“我想问,又有点怕问出什么不好的来。”
颜神佑道:“那……去问问?”
山璞定定地看了颜神佑好一阵儿,仿佛在汲取什么力量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万一有个不好,还望你保密。”
颜神佑正色道:“这个是自然的。我看阿婉也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就冲她现在什么都没说,哪怕有什么,她也是知道分寸的。”
山璞走后,颜神佑向侍女们下了封口令,自己却焦急地等着山璞的消息。第二天,山璞来了,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颜神佑仿佛看到了他头顶上耷拉下来的耳朵了。问道:“如何?”
山璞道:“说我瞎猜。”
“嗯?”
“要是没有的事儿,她早跳起来啦,”还会拿哥哥打趣一回,“现在就说瞎猜,恐怕是真的了。”
颜神佑道:“快到七月十五了,我请她过来陪我住几日,可好?”
山璞喜道:“那真是谢谢你啦。”
颜神佑道:“我想阿婉了,你谢什么?”
山璞看她带一点娇嗔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直到胳膊上被拧了一下儿,才回过神儿来。十分无耻地装成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无缝链接地:“我回去便跟阿婉说,送她过来住。”
颜神佑目瞪口呆,这也……太无耻了吧?你跟谁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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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过来了,特别开心、特别热心的样子,帮着忙上忙下,一派活力少女的气息。颜神佑越发狐疑了起来,可左看右看,这些行为都能当成努力融入山下的表现。姜氏那里看来,这是阿婉在帮未来的嫂子的忙,还很欣慰以后姑嫂相处会很好。
颜神佑的及笄礼,也到了。
主宾便是那位神奇的老太太,老太太夫家姓金,由一儿二孙侍奉着过来——也是过来先安排宅子,以后都住新城了。颜神佑随着姜氏见了老太太,见她满头银发,但是精神很好,长途跋涉过来,也不见有什么疲态。说话带着口音,吐字却依旧清晰。
看到她这个状态,母女俩都很满意。
陆续的,赞者等也都到了。金老太太道:“老身托个大,还请夫人将一应礼仪与我等说一回,我等走一遍,演示一下才好。”
实在是个周到人。
于是彩排,总共彩排了三回,直到大家都记住了,这才歇下。
因有了准备,仪式当天一切便都十分顺利。
按程序,当三加,簪子各用了楚氏、蒋氏与的一枚,最后一套大礼服连首饰全套,都是姜氏准备的。
看着女儿一身华服郑重拜下,姜氏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是长大了!”
颜神佑的字不是金老太太给取的,老太太很有分寸,特意问了姜氏,还说自己识字不多,恐怕取得不好闹笑话。这字,便由丁号去磨了李老先生。李老先生被这个亲友出卖得特别惨,随手写下“长龄”二字。
颜肃之看了便很是欣喜:“这个贴切合意。她到今日,富贵已是定了的,我常恐她太出挑了,要短些什么,这个正合我意。”
☆、140·变态的难题
颜神佑成年了,不带一点土著少女那种“啊,要嫁人了,可是不知道要嫁给谁,万一嫁得不好,肿么破”的担忧。痛痛快快地加入了鱼唇的成年人的行列里来,一点适应不良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不到十五岁就结婚的人也不少,及笄礼也只有在十分讲究的人家才显得隆重些。很多女孩子不到十五岁就已经穿上了成人的衣服,发形也不止是双环髻。对于颜神佑来说,没过十五,她照顾上马砍人、下马治民,并没有什么大不同。
如果她的及笄礼能够起到与昂州土著打成一片的作用,那就更好了。
这个目的显然达到了。
从来出席的来宾来看,几乎所有的本地人士都表示满意。桑亭等三郡的郡守也携娘子赶到了归义,看到这等的阵势,交换了一个眼色,心说:绝了。
最得意的要数丁号,这位海内名士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于鼓动颜肃之加速根据地建设,将昂州建成一个独立王国十分地有兴趣。说起来他也是治经史的名家,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朝廷的意见这么大,大到了要鼓动人家一州刺史搞个实质性的自治。#多大仇#
选官没选上的古工曹都还没这等怨念呢,这位秃顶先生兢兢业业,对于昂州的各项基础设施建设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只管闷头将分配给他的工作做好,半点也不去谈什么政治。
若说有不太满意的,大约就是殷氏了。作为卢湛的妻子、卢慎的母亲,她自然是有那么一份请柬的。原本想以刺史家小娘子的身份,她是不会想到做什么正宾的。可听说没有请来什么京中的大人物,也没有去京里行礼,只是在本州请了本州的人来,殷氏便觉得受到了侮辱。本州之内,哪家比卢家更有底蕴呢?
殷氏便说:“我既养病,那便病着好了!”
卢湛头疼不已,道:“那便好好养着!”到时候人家的好日子她偏挂着一张脸,岂不是去结仇去的?又令儿女们侍疾,也不带着去了。唯卢慎是州府的长史,是不能不上班的,依旧在州府——将殷氏气了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