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墌城上血迹斑斑。半年一来,这里曾经生过数场大战,坐拥关中的李唐与西秦之间你争我夺,数十万的将士围绕这个小城生了一场场生死搏杀。城墙上的点点斑驳记载着双方厮杀的惨烈。
城外十里处的西秦大营之中,黑色的龙旗低垂着,仿佛是预示着什么,大营之中,不时的可听见一阵阵惨呼之声。又隐隐能听见巫师的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显示着数日的厮杀,西秦大军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中军大帐之中,薛仁杲满面阴冷,端坐在宝座之上,双眼冷冷的扫着大帐内众将,好半响才狠狠的拍着面前的几案冷喝道:“五天了,诸位爱卿,已经有五天了,我们的大军连城墙都没有上去,你们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大帐内众将闻言都默默不语,相互望了起来,宗罗睺望着对面的浑干。血盆大口中嘟嘟囔囔的说这什么,浑干更是面色红,低着脑袋,一双鹰目闪烁着不停,却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若是卫尉卿还在就好了。”大帐内的一个将领小心翼翼的说道。一时间大帐内传来一阵叹息声。这位小将所说的卫尉卿,指的就是郝瑗。一向以来都是作为一个重要的谋士来辅佐薛家父子的,为西秦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上次薛举之所以能击败李世民,就是因为此人的缘故。可惜的是,天妒英才,这位郝瑗先生也是一个忠心之人,薛举病死之后,郝瑗也紧随其后,也病死了。这下好了,西秦这些大头兵们,论武勇,可以纵横西凉而不败,但是却缺少谋士,所以面对高墌城这么坚固的城防,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以人命来填。
薛仁杲右边的浑干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双眼闪烁着一丝讥讽之色。他是在嘲笑着什么。郝瑗此人虽然是个文人,但是不得不让人佩服他。浑干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就是这位杰出的谋士出的计策,被薛仁杲父子二人弃之不用,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当初唐军损失了七万大军的时候。关中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应该起兵直捣长安,可惜薛举没有用,坚持与梁师都回合,待到明白的过来的时候,薛举病重而死。而眼前的这位薛仁杲却回军继承皇位。不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这下好了,一个李世民更加厉害的卢照辞来了。手下的将领更是不凡,一个哀兵仅仅只花了数个时辰就夺取了高墌城,使他们有了立足之地。然后关闭城门,以耗尽西秦粮草,这下好了,几日以来,大军对高墌城起了无数次进攻,却丝毫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陛下,高墌城城防坚固,不如去攻打泾州。那泾州乃是关中门户,卢照辞以大军驻守高墌城,这泾州防守肯定薄弱,不如引兵攻之,引其起兵来救。然后我军就在半路击之,唐军缺马,不敢与我等野战,这样或许能击败卢照辞,若是对方不来救泾州,我们就改佯动为实动,干脆拿下泾州再说,然后按照卫尉卿的主意,直捣长安,活捉李渊那老小子。”宗罗睺忽然双眼一亮,拱手说道。
“攻打泾州?半道而袭之?”薛仁杲双眼一亮,猛的一拍大腿道:“宗将军所言甚是。好,就这么办!宗将军领兵攻打泾州,朕领骑兵半道而击之。”
“臣等遵旨。”众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应道。
一瞬间,西秦大营中鼓声隆隆而响,大军缓缓而行,朝西北方向而去。
“什么,薛仁杲撤军了?”正在教授学生的卢照辞接到探马传来的消息,心中一动,忽然指着前面的一个年轻士兵道:“秦郎,你怎么看?”
被卢照辞点到姓名的年轻士兵见状,面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道:“回恩师的话,想必这薛仁杲见大军围攻高墌城不下,就转到进攻其他的城池了,以快速的打通通往长安的通道,然后直倒长安,这样就能锁定胜局。”
卢照辞点了点头,又扫了其他人一眼。道:“你们对秦勇的话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老师,弟子以为那薛仁杲此举不但是要进攻其他城池,还有意诱使老师率军而出,好半道击之。”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做祖明,来自关中的一个贫民家中,听说卢照辞要招收三十名弟子,知道这种机会是相当难得的,立马就报了名,也幸亏他幼年的时候,趁着给地主家放牛的机会,在私塾先生的窗下听了几年,才有机会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十名入室弟子之一。
“哦。”卢照辞双眼一亮,又问道:“祖郎你且说说,薛仁杲大军会进攻何处?”
“泾州。”祖明想也不想,就说道:“泾州乃是关中门户,虽然有屈突老将军和桑将军驻守,但是到底是兵少,对方若是强攻打,还是有机会攻打下来的,更何况,这里离折墌城甚近。对方粮草搬运很是便利。从高墌城到泾州,都是一马平川,很是适合骑兵进攻,听说西秦骑兵甚多,也许薛仁杲就会利用起兵半道而击之。”
“不错,若是老师不前去救泾州,对方就能转佯攻为实攻。”这个时候秦勇双眼一亮,也接着说道。
“那你们说,本将军是救还是不救呢?”卢照辞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只有几天的功劳,但是眼前这个二子显然很是有军事天赋,通过几句情报。就能猜到这些东西来。虽然考虑的还不是很全面,但也是很难的了。
“屈突老将军善于防守,桑显和将军勇猛无比,泾州有此二人,可以安于泰山。”秦勇和祖明相互望了一眼,肯定的回答道。
“不错,你二人说的很是有理。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讲课。”卢照辞哈哈大笑道。
卢照辞不知道的是,他这里虽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是在高墌城之外,却早已掀起了血雨腥风。薛仁杲的数十万大军出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先不说泾州早早的就接到了探报,从长安调过来的屈突通和从高墌城赶来的桑显和早就做好了准备。而远在秦州的秦州总管窦轨和陇州刺史常达也纷纷出兵,或是出兵相救泾州,或是直指薛仁杲的老巢金城。
“什么,有人袭击金城?”埋伏在半路上的薛仁杲,已经在陇西走廊上埋伏了两天了,但是却不见有半个人影出现,高墌城仍然是紧闭城门,卢照辞不出一兵一卒。
“窦轨?好大的胆子。”薛仁杲面色大变,自己还在攻打着泾州,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指自己的老巢。金城是什么,是他的根基所在,里面不但有大量的粮草,最重要的是,一旦金城失守,薛仁杲的威望就会大降,这对于刚刚登基的薛仁杲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这种打击不是他能承受的住的。
“告诉宗罗睺,让他安心攻打泾州,朕要回军,亲自攻打窦轨,朕要取他的脑袋当夜壶。”薛仁杲恶狠狠的说道。手中的方天画戟狠狠的指着西北方,大声喝道:“回军。”霎时间,铁蹄滚动,呼啸而起,径自朝金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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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禄川。乃是蒲河和马莲河的交汇处,乃是一个冲积平原,乃是通往折墌城的必经之路。地势平坦,两条大河滔滔而过,直入泾河之中。
这一日,一队西秦兵,约有千人之多,运送着粮草,朝折墌城而去。这里尚在西秦大军的控制范围之内。虽然有的时候也能见到唐军的探子,但是自从浅水原之战后,西秦士兵丝毫不将唐军放在眼中,在他们看来,这些唐军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没有丝毫的威胁。
“咦!今日这蒲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啊!”西秦兵的领军校尉扫了面前的蒲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必经运送大军粮草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尤其是遇到复杂地形的时候,更是苦难了,在这蒲河和马莲河之间,道路虽然好走,可是这两条河可是不好走了。非要搭着桥慢慢行走才是。
“头,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杀阵杀敌啊!听说前军的那些兄弟们在浅水原杀的手都软了,不知道得了多少赏赐呢?”一个士兵正的运送着木料,又小心翼翼的和站在一边的校尉说道。
“哼,就凭你也想杀敌。”那校尉又小心翼翼的望着周围一眼,招过小兵的耳朵,小心翼翼的说道:“知道先皇是怎么驾崩的吗?听说是被先皇虐杀的数万唐兵的冤魂作祟,你还敢杀唐兵吗?”
“不敢,不敢。”一番话吓的小兵面色苍白,连连摇头。
“告诉你吧!上次的那个李世民还不怎么厉害,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吗?一个只靠着几个人就夺取了关中的牛人,叫做卢照辞什么的,听说此人生的血盆大口,身高数丈,腰围有小山那么粗,吹一口气能杀死数千人,吸一口气又能吞掉上千人。听说他每餐还要吃掉十几个人,你说这样的人厉害不?”校尉绘声绘色的说道。
“厉害,厉害。”小兵颤抖着大腿,边移动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