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的地方不知道。
但在我国东北部,包饺子的目的,历来都不只是为了吃。
大多都是在享受包饺子,并跟家里人谈天说地聊家常的过程。
比如此刻,我们就是如此。
妈妈一边包饺子,一边讲述着她跟舅舅小时候的趣事。
有一些事儿舅妈显然也知道,偶尔还能出声在一旁补充几句。
舅舅被当成调侃的对象和话题中心也不生气。
只有被戳中痛点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开口去反驳几句。
但这些反驳,在妈妈跟舅妈的面前,大多都是无效的。
妈妈一个眼神过去,舅舅顿时就熄火了。
很难想象。
眼前这个是在整个海门县都有一号的人物。
更难想象,在并不久远的几天前,这个被当成调侃对象的家伙,还做出过指着县首的鼻子骂的事儿。
而这其实也是东北的风俗之一。
作为男人,不论你在外面有多大的成就。
但只要是回了家,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亲姐姐跟自家媳妇的时候,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当然了。
这不是怕她们,也不是因为打不过她们。
大多还是因为男人自身不想反抗而已。
毕竟,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子,谁打不过?
就在有说有笑的欢乐气氛当中,我们包完了饺子。
妈妈跟舅妈下饺子的时候,春节晚会也已经开始了。
我们一行几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电视机里。
这些个人基本上年年都会出现在电视上。
但不得不承认,只有看见他们的时候,才会觉得,新年是完整的。
尤其是某位知名的小品演员,更是代表着一代人甚至是好几代人的心里的新年记号。
如果新年的时候看不见他,都觉得这年过的不完整。
而在今年,这位小品演员自然是不出意料的登上了春晚舞台。
节目中一句,公鸡下蛋,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欧耶,直接让我们一行人笑成了一团,甚至一直沉默不语的何萱在听了这句话后,脸上都有了些许的笑意。
听到那句,你带不走了,可以端走的时候,婷婷更是不受控的直接刚刚放进嘴巴里的饺子给喷了出来,搞得满桌子都是。
而自知惹祸的婷婷心虚的低下头,只敢偷眼去看母亲。
妈妈的脸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些黑。
可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出言帮帮妹妹的时候。
妈妈的脸色就幽而复明,她没有责怪婷婷,只是柔声细语的说:“慢点吃,别呛到了。”
我愣了愣。
随后也反应过来。
逢年过节,不打骂孩子,训斥孩子,这个传统在华夏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估计婷婷在今天,只要没把房顶捅穿,妈妈就不会责骂她一句。
想到这里,我也放心下来。
我还是很喜欢我这个妹妹的。
可可爱爱的不说,有什么好的香的总是第一时间想到我。
她四岁那年,我十岁,正在小学读三年级。
而只要是在哪个年代过来的人,大多都知道,小学三年级,学校会要求学生放弃铅笔,转而用钢笔写字。
我手劲大,总是用不好钢笔。
有一次打电话,我就跟妈妈说了这事,并向她请教如何能写好钢笔字。
谁知却叫这个小丫头给听了去。
她以为我是缺钢笔用,于是乎就跑到了爸爸的书房,把爸爸的书房翻得一团乱。
妈妈说教她的时候,她才哭着对妈妈解释说,自己看见爸爸有一盒别人送来的进口钢笔,想找出来送给我。
当时,妈妈是什么反应,妈妈没有对我说。
但最后,妈妈还是将那盒钢笔打包发给了我。
而从此往后,她基本上每年都会给我准备一份学习用品作为礼物,包括今年也是一样。
当然了。
有好事儿,就有坏事儿。
她好事儿会想着我,坏事儿同样也是如此。
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她七岁那年,她上一年级了。
学校里有个混不吝的小东西,给她写情书。
这小家伙就偷偷的打电话过来问我,情感方面的事儿。
我当时的表情,基本上能跟地铁里那个看手机的老人差不多了。
那时候,我心里面就一个想法,那个小混蛋到底是谁家的?
奶奶个腿的,一年级就学会给别人写情书了?
而且更让我生气的是,小家伙竟然还觉得人家挺好,要跟人家在一起。
作为哥哥,作为兄长。
我当机立断,就将这事儿如数告诉给了妈妈。
至于后事如何,那个给婷婷写情书的小混蛋有没有叫妈妈教训,我不太清楚。
我只记得,从情书这事儿之后,这小丫头差不多两三个月没有给我打电话,妈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也不像之前一样往前凑了。
还是在那年过年的时候,妈妈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她给我打电话诉苦,我们兄妹俩才冰释前嫌。
而此刻想到这些事儿。
我鬼使神差的伸手揉了下小丫头的头。
婷婷转头,满眼茫然的看向我。
因为刚吃了饺子,她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就跟个小仓鼠一样,可爱极了。
我忍不住又多揉了两下,然后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她:“马上就是新年了,你有什么愿望没有?如果哥哥能做到,一定帮你实现了。”
“真的么?”
小丫头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嗯。”
我点头。
婷婷下一刻就直接说:“那我要哥哥陪我一起回庆州!”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控制音量。
妈妈与舅舅,还有舅妈,以及我都是一阵沉默。
婷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随后又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眼睛里涌现出了一抹叫做失望的情绪:“不行么……”
如果说,是别的愿望。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妹妹。
但这个愿望……
我真的是做不到。
而且不止是我,甚至连妈妈都做不到。
且不说我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单单说奶奶去世的时候。
爸爸为了给奶奶办葬礼,所以从庆州回来。
而那时候,他只是见了我一面,公司就出现亏损。
这事儿也直接让命运之说被坐实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信了几分,妈妈与爸爸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看着小丫头满是失望的神情,我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
我轻抿了下嘴唇,伸手揉揉她的头道:“妹妹别急,等将来有时间,哥哥一定去庆州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