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红一闪,一只长咀小红鸟自双雕之间捷如电光般扑向李莫愁头顶。李莫愁一惊,拂尘上扬,那小红鸟疾进疾退,在空中斗然间倒退三尺,避开尘尾,立即又上,进退之速,似犹胜武林高手之变招。
李莫愁又惊又喜,娇笑道:“这小鸟倒好玩!”忽听山后异声大作,涌出成千百的青竹蛇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穿青袖,口中唱著山歌,拍手踏步而来。那些蛇儿随著歌儿,一列列的涌到李莫愁身前。那少年盘膝坐下,瞧著小红鸟与李莫愁激斗。
那小红鸟电进星退,青蝇亦无如此迅速捷,李莫愁拂尘虽快,卷了几次竟然被它兔脱。她又见那少年生得唇白龄白,秀雅无比,不由得起了一种爱惜之心,见他排列蛇阵挡在身前,心念一动:“素闻西域白驼山有位武林前辈,名叫西毒欧阳锋,善能驱蛇伤敌,难道这少夫与他有甚渊源么?”她本拟急下杀招,将那红鸟伤了,但想到此处,竟不使毒辣招数。要知李莫愁极工心计,行事之前必先考虑周详,非立于不败之地,决不随便出手。她想:“今日何以如此凑巧?一灯大师、白驼山、桃花岛各处均有人到,难道他们事前约定,要合力伤我么?且探探对方虚实再说。”
当下拂尘在面前一拂而过,笑道:“小兄弟,你叫其么名字?你可是从白驼山来的么?”那个少年见她温柔可亲,站起身子,笑道:“我姓杨,甚么白驼山啊?”就在此时,那小红鸟见她没加防备,猛地里疾扑而下。李莫愁左掌一伸,往空一抓,那小红鸟行动极快,可是她出手更快,那一下竟将小鸟□入掌心。少年大惊,叫道:“喂,你别伤它。”李莫愁笑道:“好,还给你。”说著摊开手掌。
小红鸟一得自由,急忙飞起,那知它□翅一扑,李莫愁掌心劲力一沉,刚好将它一扑之势消了。她手掌虽然平伸张开,小鸟连扑几次,竟然难以上飞。要知李莫愁的赤练神掌已练至化境,掌心劲力收发自如,一瞬之间能将掌力变换数次,一掌击将出去,能掌尖发劲,掌心顿劲,掌底收劲,叫中掌之人无法运功抵挡。大凡武功高强之人,身上若是中招,能依敌招来势,或迎或拒,或消或解,决不能受到损伤,但李莫愁的掌法变幻莫测,一掌之中包蕴数种不同劲力,是以赤练神掌天下驰名,武林豪杰闻之丧胆。那小鸟脚上借不到半点力道,双翅振扑,又不多不少恰被她使力抵消,但见它跳跃不停,始终飞不上去。
武三娘等都被蛇阵拦在洞内,不由得大感惊奇,但见小红鸟离不开她的手掌,又都为小鸟担心,各人害怕青蛇厉害,不敢移动一步。武三娘见丈夫倒在地下,不知死活,究竟夫妻情深,叫道:“三哥,你怎么啦?”武三通“哼”了一声,背心摆了几摆,始终站不直身子。郭芙极目远眺,不见双雕,大叫:“雕儿,雕儿,快回来!”李莫愁待了半天,未见有何动静,心下计议已定:“就算郭靖夫妇与欧阳锋都在左近,我立时出手,他们也不及奈何于我。”当下咪咪一笑,举步上前。
那少年叫道:“别动,小心毒蛇咬你!”但见李莫愁一脚踏将下去,那些青蛇不知怎的,竟是见她惧怕异常,没命的乱崩乱窜,逃了开去。李莫愁腰肢一扭,闪过少年,迳自闯进山洞。武三娘挥剑叫道:“出去!”李莫愁左掌还带著小鸟,右掌对准剑锋,直按过去。武三娘大奇,心道:“难道你这肉掌竟是铜铸铁打不成?”那知她手掌两边卷了过来,包住剑侧,刃锋竟然伤她不到。她用力一推,剑锋反向武三娘额头削去。这一下去得好快,擦的一响,已斫进了额角。
李莫愁笑道:“得罪!”左掌放脱小鸟,双手已将程英与陆无双提在手中,竟不转身,左足轻轻一点,身子反跃出洞,百忙中还出足踢飞了柯镇恶手中铁杖,将一枚冰魄银针插上了郭芙的小辫之中。
那少夫听得陆程二人纵声惊呼,知道事势紧急,一跃而起,往李莫愁身上抱去,叫道:“喂,喂,快放下啦!”
李莫愁双手各抓著一个女孩,没提防这少年竟会张臂相抱,但觉胁下忽多了一双手臂,心中一凛,不知怎的,忽然全身发软。她不愿程陆二女伤在青蛇口中,劲透掌心,轻轻一弹,将二女弹出数丈之外,随即一把抓住少年后心。她活了五十余岁,仍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当年与陆展元痴恋苦缠,始终以礼相自持,一生从未与男人肌肤相接。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她美色,不免动情起心,但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无不立毙于她赤练神掌之下。这少年虽是小小年纪,身上自有一股荡人心魄的男子气息,李莫愁斗然间遇到,竟如痴似呆,心畅骨软。她抓住少年本欲掌心发力,立时震碎他的心脏,那知一股劲力竟然发不出来,这是她生平从未有过之事,不由得惊诧难言。
就在此时,那小红鸟一扑而下,往她左目中啄去。李莫愁全未在意,待得眼皮上觉到有物刺痛,已不及相避,一痛之下,左眼竟被小红鸟啄瞎。她骇怒莫名,呼的一掌,将小红鸟从空击落,这一掌是她毕生功力所聚,小红鸟登时颈断肢折,成为一个肉团,跌在地上。她右手将少年提在空中,叱道:“小贼,你作死么?”手腕一转,将他头下脚上的倒了过来,要往山石上撞他个脑浆迸裂。
那少年虽处危境,并不惊惧,向她微微一笑道:“姑姑,你别扭痛我。”他说这话时神色温雅,眼光柔和,竟叫人心中舒畅无比,不论他有何所求,都难以拒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