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是除夕。
江遥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叶依依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大堆年货。
她冲江遥没心没肺地笑,“阿遥,今年又是我跟你一起过年。”
江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哪年不是咱们两个一起过啊?”
叶依依从小也没有父亲,自从她的母亲过世,这已经是她和江遥一起过的第六个年了。
“阿遥阿遥,我要吃你蒸的粘豆包,”她一张小脸凑上来,冲江遥撒娇,“你蒸的粘豆包最好吃了。”
江遥洗了手,手指在叶依依的小脸上轻点,“不只有粘豆包,今年还有小肉丸,还有你最爱吃的三鲜馅的饺子。”
“三鲜馅饺子我也爱吃啊!”突然,清亮的男人声音传来。
江遥和叶依依同时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程砚池手里也提了一大堆年货,正站在门口招手。
“你怎么来了?”江遥有些纳闷。
程砚池与她们不同,他有家人,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个时候,他应当与他的家人在一起,共聚天伦。
“我怎么不能来啊?”程砚池款款地走近,将年货往江遥的面前一放,“家里给我安排了个女人相亲,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躲出来了。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多待,晚上吃过了饺子我就回去。”
“什么女人,漂不漂亮?”叶依依八卦的眼睛亮晶晶。
“漂亮是漂亮,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程砚池桀骜地扬了扬眉。
“你喜欢的类型?你不是只喜欢游戏吗?”江遥吐槽他。
“谁说的,我也有喜欢的人好不好?”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程砚池不说话了。
他瞪了八卦的两个人一眼,转身去贴春联,挂灯笼。
叶依依用手肘推了推江遥,问,“他这是怎么了?”
江遥摇摇头。
“不管他了,”叶依依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阿遥,今天晚上我要看春晚的。”
“你不是嫌无聊,从来都不看春晚的吗?”
叶依依摆摆手,“今年不一样,今年春晚有何韫清耶!只不过他出场的时间比较晚,我一定要坚持到他唱完歌再睡!”
叶依依终是没有等到何韫清的出场。
晚上吃过了饺子不久,江遥就和叶依依一起坐在电视机前,互相依偎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程砚池坐在两人身旁,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
回身看了眼叶依依,不禁皱眉,明明是个美女,怎么睡相这么差。
又看了看睡梦中的江遥。
江遥的眉心微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
程砚池想了想,拿了个毯子轻轻盖在了江遥身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男人俯身,缓缓凑近。
薄唇几乎要碰到江遥的小脸。
停留了一会儿,男人又起身,嘴角的笑意敛去,清澈的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
江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电视机的春晚依旧在继续着。
身边的叶依依睡得要多香有多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江遥无奈地笑笑,看了眼身上的毯子,然后把毯子转移到了叶依依的身上。
手机里,静静躺着程砚池的一条信息。
简短的两个字,“走了。”
江遥揉了揉眼睛,拾起茶几上的啤酒喝了口,再抬眼时,电视机上便出现了何韫清的身影。
男人一袭白衣,仿佛是从一幅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眉如远山,清俊异常。
他一开嗓,便是一派山高水长,天地阔远,国泰民安。
江遥看得出神,在电视机里看到这样的何韫清,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节目完毕,江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可她此时却睡意全无了。
想了想,她披上了件外套,坐上了驶向怀安医院的车。
琴姨和陈述还在医院里,这个新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病人不会因为过年就不生病,怀安医院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
江遥照旧没有进到病房里去看陈述,远远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来,沿着门缝悄悄地塞了进去。
琴姨要照顾陈述,小吃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营业了。
这个时候一定很需要钱……
塞过了钱,江遥一回头,不出所料地,又看到了江母。
江母只看着她,没说话,默默地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椅子上,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江遥看着那背影,只觉得母亲又老了许多。
她也没再多言,走过去,轻轻拿起了那饭盒……
医院的天台上,江遥打开了饭盒。
里面,是一盒三鲜馅的饺子。
叶依依总说,江遥包的三鲜馅的饺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那是因为,她没有吃过江遥母亲包的三鲜馅饺子。
母亲包的饺子,吃曾经江遥最喜欢吃的东西。
江遥盯着那饺子,紧紧咬住嘴唇,直接用手捡了一个来塞进了嘴巴里。
熟悉的味道,很多很多年不曾尝过的味道了。
只一个,就让江遥的眼泪流了出来。
眼泪“啪嗒”掉在了饭盒里的饺子上,江遥又拾起一个,塞进了嘴巴里。
鲜美夹杂着苦涩。
江遥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想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被母亲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提醒她,她不能原谅,她不该原谅……
迎着深夜的寒风,不知不觉,江遥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江遥一愣,慌忙地去擦脸上的眼泪,然后转头向身后看去。
何韫清正伫立在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江遥着实没想到,她特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反正在这里哭了也不会有人看到。
却偏偏地,被何韫清逮了个正着。
她吸了吸鼻子,“你,你不是去春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