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夜的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他们相爱于落雨的秋夜,也分手于秋季的雨夜。
就差一天,他们就在一起两周年了。
这个雨天,高湛望着钟卉迟决绝离开的背影。
视线不断重叠,交错,恍惚之中又回到了在一起的夜晚,他就是这样满心欢喜地目送女孩的背影走远。
只是现在,他的心碎裂了一地,目送着女孩一步步离开他。
雨幕浑浊,他突然觉得,这场潮湿的雨季会绵延至自己生命的尽头。
钟卉迟站在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高湛的背影。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才离开。
而钟卉迟,就站在窗前,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她想,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秋天了。
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天,钟庭舒带她回家的路上,脸色不太好。
后来大概是没忍住,还是骂了句,“你那个男朋友到底干什么吃的?”
“你不会到现在都没告诉他这件事情吧?”
钟卉迟偏头望向窗外,风景一帧帧略过,她神色平淡。
须臾,她轻声说了句,“哥,我们分手了。”
“就在刚刚。”
大概是难过吧,又大概是车内播放的音乐太伤感了,钟卉迟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有眼泪落下,但她还是想努努力憋回去。
钟庭舒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上了餐巾纸。
“行了,想哭就哭吧。”
“在你亲哥面前没什么好丢人的。”
“分了也好,你现在还小,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
……
钟庭舒不善于安慰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钟卉迟只听见了那句“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
她想,年少时果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比如,高湛。
暮歌会所。
贺思卿赶到的时候,黎江和吴尚安已经陪着高湛喝上了。
高湛颓然地坐在一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吴尚安眼神示意贺思卿上前安慰几句。
他们认识高湛这么久,他从来都是肆意洒脱的模样,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
如今这样挫败又落寞的状态,真的是头一回。
看来分手对他的打击的确很大。
贺思卿没get到吴尚安眼神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在高湛旁边坐下,轻轻拿身子拱了拱他。
下一秒,只听见他不要命地问出一句。
——“阿湛,和迟迟妹妹真分啦?”
黎江、吴尚安:“……”
包厢内光线迷离,高湛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他偏头望向贺思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骂出了一句,“滚。”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别叫她妹妹。”
贺思卿:“……”
吴尚安给大家递着烟,到高湛这时,他自觉收回了手。
“差点忘了,咱们湛哥都已经戒了很久了。”
本来是一句活跃气氛的话,谁知那头的贺思卿默默递上了烟,对着高湛贴脸开大。
“行了行了,都分手了,根本没人来管你抽不抽烟。”
“抽一个吧。”
说话期间,他还不忘拍拍高湛的肩膀,殊不知那头高湛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愠怒。
黎江和吴尚安彻底无语地低下了头。
忍无可忍之下,黎江默默说了句,“贺思卿,你今晚别讲话了。”
高湛酒量很好,即便他有心让自己喝醉,但意识仍旧很清醒。
他想到在F国时,听说钟卉迟最喜欢的那位珠宝设计师Dilla就住在附近。
Dilla设计的珠宝简约大方,但又精致,在全世界都很受欢迎。
但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随缘设计。
每年设计的珠宝不会超过10件,虽然很多人慕名而来,但她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说,好的珠宝是有故事有寓意的,且是代表了某种特别的情感的。
高湛手中有一颗在拍卖会拍下的蓝钻,想将它做成戒指用来求婚。
某次贺思卿调侃他,“不会一毕业就能喝上你和迟迟妹妹的喜酒了吧。”
事实上,高湛的确想用这枚戒指将钟卉迟绑在自己身边。
他想,钟卉迟不答应也没关系,就把这枚戒指当作两周年纪念日的礼物送给她。
Dilla比传闻中还要难搞。
高湛在工作之余,拜访过她很多次,但都无功而返。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项目结束后的那一天。
他将这天当作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又一次拜访了Dilla,向她讲述了自己与钟卉迟之间的故事。
那枚蓝钻的质地与净度都是极为罕见的,就连Dilla都略显惊讶。
那天,Dilla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用蓝钻作为求婚戒指。”
高湛说:“有一句话讲过,Marry in blue,love be true.”
穿戴蓝色结婚,爱便忠贞不渝。
蓝钻仅占全球钻石产量的0.1%,全球总共不到600克拉,象征着高贵,真理与忠诚的爱情。
那一天,Dilla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帮他设计一款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
所以,高湛延后了回国的日期。
至于白之秋,她说想留在F国休息一段时间,高湛无暇顾及她。
其实那段时间,白之秋的示好他不是没感受到。
但他说:“白姐,我希望项目结束后我们之间再无联系。”
他以为,那已经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但他没猜到女生之间那点阴暗的心思,更没想到她会颠倒黑白,刻意发送不实的信息给钟卉迟。
决定回国的那天,是因为Dilla说戒指可能来不及设计完,需要过段时间。
于是,高湛打算先回国找钟卉迟。
那天去机场前,他接到了Dilla打来的电话。
Dilla告知他戒指能够赶在他与钟卉迟的纪念日之前完成。
于是高湛决定改签了航班,想等拿到戒指后给钟卉迟一个惊喜。
与Dilla结束通话后,他的确接到过白之秋的电话。
对方说她身体不适,高湛却说,你应该去见医生,找我没有用。
钟卉迟那通电话打来时,白之秋正好出现。
高湛忙着为自己的失约道歉,等到的是钟卉迟一句心如死灰的“分手吧”。
高湛自以为算准了一切。
他以为算准了回国的日期,算准了送礼物的时间。
但事实上,他算不准国内发生的意外,也算不准白之秋的心机。
更算不准钟卉迟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酒局散场后,高湛回了水榭居。
那是有钟卉迟痕迹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腕上钟卉迟送自己的手表摘下。
他将那枚戒指放到柜子的最深处,轻喃一句,“迟迟,两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