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之上,黄忠立马横刀傲立,俯视着堤坡上惊慌失措的江东军。
“论神机妙算,军师当真是冠绝天下!”
“区区一个孙权小儿,也敢算计主公,真是可笑!”
黄忠冷眼俯视敌军,口中一声感叹。
这便是萧方将计就计之策。
他料定孙权不敢在白天,明目张胆的就掘开震泽堤坝,必会在入夜之时,令士卒乘坐竹筏偷潜回来,借着夜色掩护掘堤。
如此一来,就能顺利瞒过己军的斥侯耳目。
同时入夜之时,数万大军皆已入睡,等到发觉洪水来袭时想躲已来不及,必会被尽数淹没。
故而萧方向刘备献计假意中计,大军继续驻扎于吴县,却派黄忠率一支精兵,趁夜埋伏于湖堤外坡。
只等前来掘堤的江东军一到,立时全军翻堤而过,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眼前所见,果然证明了一切皆在萧方的预料之中。
“全军听令,随老夫杀尽江东余孽!”
黄忠收起感慨,一声厉啸,纵马拖刀冲下了堤坡。
内堤的江东士卒,还正抡起铁镐,准备着挖掘最后一层堤坝。
谁料突然之间,刘军将士如神兵天降,骤然现身。
就在他们还震惊慌乱,不所措时,漫堤而来的刘军将士,已是骑脸而至。
刀锋斩过,成片成片的江东卒,还来不及反应时,便被斩翻在地。
黄忠长刀左右开弓,更如死神一般,疯狂收割江东卒人头。
顷刻间,一千江东士卒,便被杀到鬼哭狼嚎。
“伏兵?堤坝外坡,竟然藏有敌军伏兵?”
“莫非,那萧方竟识破了吕子明计策,料知我们要掘震泽水淹吴县?”
“所以他便叫刘备,提前在此设伏,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张昭僵在了原地,神色恍惚错愕,千百个惊悚的念头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下一瞬,猛然惊醒,无尽的绝望笼罩了全身。
“我早该想到,周郎何等智计,都不是那萧方对手,何况区区一个吕蒙。”
“天命既不在伯符身上,也不是仲谋身上,天命在刘备身上啊……”
张昭仰天一声长叹,尔后转身便随着败兵,向着竹筏逃去。
如惊弓之鸟般的江东溃卒,争先恐后的逃上竹筏,不等其他同袍上筏,便抢先筏子推离堤坝。
张昭登上竹筏的第一时间,立时喝令士卒撑筏逃往震泽之中。
“子布,等我,等我啊——”
嘶哑的叫声响起,只见岸坡上,孙辅正疯了似的抽打着战马,向着他这边奔来。
“速速将竹筏驶回——”
张昭就要下令竹筏驶回去接应孙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孙辅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刘军追兵,这要是驶回岸边去,只怕救不了孙辅,还要搭上自己性命。
犹豫一瞬后,张昭只得改口喝道:
“放慢速度,好让孙将军纵马跃上竹筏!”
这一声高喝,即是说给左右士卒,也是说给岸上的孙辅听。
想让我回去救你是不可能的,我只能让竹筏驶慢点,你想活命就纵马跳上来吧。
孙辅无奈,只得一咬牙,疯了似的猛抽胯下战马,蓦然间四蹄奋起一跃,向着竹筏跃去。
战马跃起于水面,眼看着就要跳上竹筏了。
突然。
身后一道寒光如电而至,准确无误正中孙辅后心。
“啊~~”
伴随着一声惨烈嚎叫声响起,半空中的孙辅便从马上翻落下去,坠入了水中。
张昭眼睁睁看着孙辅坠入水中,看他背上插了一支利箭,方知是最后关头,有人以冷箭截杀了他。
坠水的孙辅背后挨了一箭,正在水中拼命的扑腾挣扎。
张昭颤巍巍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岸上,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正手执着硬弓策马而来。
“黄…黄忠?”
张昭脱口叫出了那个名字,吓到脸色发白,急是大叫:
“是黄忠,那厮有百步穿杨的射术,速速驶离岸边,越远越好!”
黄忠早已不是当年默默无名闻的那个黄忠,随着刘备杀袁术诛孙策,他也早已成名震天下的名将。
张昭自然知道黄忠厉害,当下也顾不得去救落水的孙辅,急是喝令着士卒摇桨逃离。
堤坝上,黄忠已勒马于岸边,看着数百名江东卒,依旧幸运的逃入了震泽。
“你们以为,伱们逃上了竹筏,就能逃过一劫么。”
“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出萧军师布下的天罗地网!”
黄忠冷笑一声,喝道:“点燃烽火!”
号令传下,三道烽火点燃于堤坝上,冲上了夜空。
震泽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燃起了湖面上,转眼间便将半边湖面照亮。
那是第二路伏兵。
除了黄忠所部步军伏兵,刘备在萧方的献计下,还在震泽中埋伏下了数千水军。
只等烽火信号发出,即刻从夜色中冲出,从水上对溃逃之敌截击。
此刻,百步外的湖面上。
凌操扶刀立于船首,率领着他的两千水卒,百余艘走舸竹筏,向着溃逃的敌军呼啸而来。
“主公能将如此重任交给我,这是对我何等的信任,这份用人不疑的气量,远胜孙策十倍!”
“我凌操今晚自当死战,以报答主公这份信任,证明我凌操的实力……”
凌操思绪澎湃过后,手中长刀一扬,喝道:
“全军听令,加速冲上去,杀尽敌寇,一个不许放走!”
号令传下,一艘艘船筏,便疾驰而上,撞入了敌丛之中。
正溃逃的江东卒,怎会料到这震泽之上,还有第二路刘军伏兵,顷刻间被被冲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艘艘竹筏被撞翻,一名名溃卒坠入湖中…
五百余溃卒,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撞翻入湖中,要么就是被刘军登筏砍杀,转眼间已是死伤殆尽。
“竟然在震泽之中,还设下了第二路伏兵?”
“这个萧方的智计,深不可测到如此地步,他到底是什么妖人?”
张昭看着四面八方围来的刘军船筏,已是神色恍惚愕然,如被惊散了魂魄一般僵在了原地。
就在他绝望恍惚时,凌操已借着火光,发现了他的所在,催动着走舸直接撞了上来。
“轰!”
一声闷响,竹筏应声被撞翻。
张昭身形剧烈一晃,猛然惊醒时已晚,与筏上其他士卒一样,尽皆被甩入了水中。
落水的他被浸了个透心凉,求生的信念驱使下,拼命的扑腾起来。
连呛了几口水,正惊恐绝望时,一只大手探将下来,将张昭从水中捞了起来,狠狠的扔在了甲板上。
当张昭连吐数口水,从晕晕乎乎中清醒过来时,便看到凌操正冷眼俯看着他的狼狈样。
“凌操~~”
张昭瞬间咬牙切齿,眼眸喷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凌操手中刀锋,却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昭身形一凛,不敢再动,只得屈辱的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愤恨的盯向凌操。
“没想到,孙权会派你来偷掘堤坝,这一点萧军师倒是没有算到。”
“张昭,金陵一役你竟然侥幸逃过一死,就该归隐山林了却余生才是,何必还要投靠那碧眼儿,继续为孙家卖命,与我主作对?”
“现下赔上了性命,值得吗?”
凌操言语中对张昭多有惋惜。
张昭却心头一震,愤怒变成惊悚,颤声喝问道:
“莫非,当真又是那萧方,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凌操脸上浮现出敬意,冷冷道:
“萧军师不但看破了你们以吴县为饵,妄图掘震泽水淹我大军的图谋,还算出这一招毒计,必是那吕蒙为孙权所献。”
“张昭,你也不想想,以那周郎之智,都为萧军师生生算死,这区区一个吕蒙,也配与他斗智?”
张昭霎时间如遭雷击,整个人万念俱灰,瘫坐了下来。
虽然先前他已有猜测,却始终还存有一丝侥幸,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是刘备的侥幸。
直到现下凌操亲口承认,这天罗地网乃是萧方的杰作时,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我早该想到,此人智计冠绝天下,我江东无人斗得过他!”
“可笑我还自欺欺人,以为吕蒙能斗得过他,以为仲谋有天命眷顾。”
“可笑可悲,我张昭真是可笑可悲啊——”
张昭是万念俱灰,仰天自嘲悲叫,又哭又笑起来。
凌操却一声轻叹,收刀喝道:
“念在我们曾同僚一场,我便不杀你,把你交由主公裁决吧。”
说罢凌操便召唤左右士卒,将张昭绑了。
“刘备与我有杀子之仇,我更曾劝说伯符降袁术,那刘备怎么可能饶得了我?”
“与其受辱为刘备所杀,我倒不如自行了断!”
张昭一咬牙,心一横,抢先一步纵身跃入了震泽之中。
他乃徐州人低,并不会水性,这般跳船显然是想自寻死路。
凌操见他一心求死,知他想保留些许体面,便没有出手再救。
扑腾片刻后,张昭一袭残躯,还是沉入了震泽之中。
…
吴县西门城楼上。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远远望向震泽方向。
城内城外,数万将士皆已严阵已待,脚下踩着的就是刚刚扎好的木筏。
尽管萧方已献计老刘,于堤坝处布下了伏兵,但为防万一还是请老刘下令,事先扎好了足够的木筏。
就算出现意外,震泽还是决堤了,士卒们也可就地上筏,避过被全军冲尽的危险。
马蹄声响起,一骑斥侯飞奔而来,兴冲冲登上城楼。
“启禀主公,黄将军和凌将军成功伏击敌军!”
“黄将军射杀敌将孙辅,张昭被俘投水自尽!”
“一千敌军已为全歼!”
捷报传来,城头一片兴奋。
刘备暗暗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笑看向萧方:
“那吕蒙的毒计,果然瞒不过军师这双慧眼,孙权当真想走水路偷掘堤坝!”
萧方却淡然如常,羽扇笑着向南一指:
“我料孙权必在南面高地上,等着水灌吴县后,趁势乘筏杀回来收拾残局。”
“主公,依计划令文锦出击,给孙权一个惊喜吧!”
刘备手一摆,欣然喝道:
“传令张绣,率西凉铁骑向南出击,荡平江东残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