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楚军兵临许昌?
还是萧方统领?
许昌危急?
袁谭确实是懵圈了。
关羽不是率三万主力,正在去攻打洛阳的路上吗?
这颍阳城,不是还留了五千兵马,用来伏击自己的吗?
怎么突然间就全师出现在了许昌?
这三万人马,是插了翅膀,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的吗?
袁谭脑海中千百个疑问嗡嗡作响,纠结成一团乱麻,全然不知所以。
到最后,疑问变成了惊惶与恐惧。
不管关羽那三万兵马,是怎么飞到许昌的,许昌势危却是事实。
一万五千兵马折了,若是再失了许昌,他还有什么脸去面见袁绍?
干脆举剑自裁算了。
“快,全军速速回师许昌,即刻——”
袁谭近乎嘶哑的一声大吼。
当下他也顾不得惊魂甫定,带着不足五千的残兵,星夜兼程便往许昌方向赶去。
两日后,许昌西北三十里。
前方尘雾滚滚,似有兵马南来。
袁谭立时警觉起来,令五千兵马就地列阵,严阵以待。
须臾,那支兵马接近,方才看清是自家兵马的旗号。
“难道说……”
袁谭打了个寒战,一颗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就在他紧张不安中,那残兵败将已仓皇而近。
不多时,一文一武两人策马飞奔而至,滚鞍下马,拜在了他的脚下。
“淳于淳?沮授?”
“你们…你们不坚守许昌,为何会在这里?”
袁绍眼珠瞪大,声音都已经颤栗,脸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他显然已是猜到了原由,内心中却始终不敢面对。
“大公子啊,我们中了那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许昌城,失守了啊~~”
淳于琼伏在地上,悲切无奈的道出了残酷的实情。
袁谭脑子嗡的一声轰响,霎时间眼前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晃晃坐立不稳,竟是坐骑上歪倒了下来。
“大公子!”
淳于琼一步跃起,忙将袁谭扶住。
袁谭双目紧闭,脸色痛苦无比,仿佛正被万箭穿心。
颍阳一战,失了一万兵马,已是沉重一击。
如今许昌竟然也已失陷!
这一刀下来,是约等于砍掉了他半条命啊!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守不住许昌,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袁谭陡然间眼珠爆睁,一把抓起淳于琼,近乎歇厮底里的吼问道。
那狰狞悲愤的表情,仿佛随时会拔剑出鞘,一剑将淳于琼斩杀一般。
淳于琼吓的一哆嗦,只得战战兢兢,将许昌失陷的前因后果,颤栗着道了出来。
“大公子啊,从到头尾,这都是那萧方的诡计!”
“刘备转攻睢阳,目的多半也是为调走大王和我军主力,只为令我许昌兵力空虚。”
“关羽攻打洛阳,多半也是佯攻,同样是为将大公子把许昌守军主力调出。”
“从一开始,刘备的目标,便是攻我许昌啊!”
淳于琼悲切愤怒,近乎用哭腔叫道。
袁谭再遭重锤一记,脑子又是一片空白,松开了淳于琼,摇摇晃晃再退半步。
沮授想着淳于琼不战而弃许昌,心中肝火上升,张口便道:
“大公子,其实当时未必就会失了许昌,若非琼于…”
“沮授!”
淳于琼预判了沮授想要告状,抢先一步厉声喝断。
尔后他怒指沮授,反咬道:
“当初若非你自以为是,认定关羽是想攻洛阳,什么要截断黄河,大公子焉会率军去袭颍阳?”
“大公子若不去袭颍阳,许昌兵力就不会空虚,焉能为那萧方趁虚攻破?”
“现在这般局面,皆是拜你所赐,你难逃其咎!”
沮授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淳于琼恶人先告状。
他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张口便想要反驳。
“沮授!”
淳于琼再次喝断,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那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却故意隐瞒,反倒假意中计,诱使大公子率军去袭颍阳。”
“你这么做,只为令大公子失了许昌,为大王所责难。”
“你甚至还想借敌军之手,将大公子除掉,好帮三公子清除了争夺世子之位的唯一敌人!”
“沮授啊沮授,你为了一己之私,怎能如此不顾国家大局,置我大魏基业存亡于无物!”
沮授惊了。
淳于琼把失许昌的责任,甩锅在他身上也就罢了。
现下竟诬陷他想借刀杀人,除掉了袁谭?
这屎盆子扣的也太大了点吧。
“淳于琼,你——”
“沮授!”
袁谭却一声怒喝,长剑出鞘,刷的一下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河北人没一个好东西,人人皆欲置我于死地!”
“你说,你是不是受了袁尚授意,故意令我守不住许昌,想借刘备之手除掉我!”
袁谭的剑锋就抵在沮授的喉咙上,只消轻轻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刺穿。
沮授是满面悲愤,目瞪口呆的看着面目狰狞的袁谭,不敢相信这位大公子,竟然敢这样质疑自己的人品。
要知他虽乃河北一派,却向来秉公行事,处处以魏国大局为重,从未曾如逢纪那般,故意针对过他袁谭。
如今袁谭听信淳于琼煽动,竟然公然斥责他以私废公,置魏国社稷江山于不顾!
甚至还拔剑出鞘,欲杀他而后快。
这是对他的人品公然的践踏!
沮授心中悲愤无匹,便直面袁谭剑锋,厉声道:
“大公子莫非忘了,当日我可是极力劝阻过大公子率军袭颍日,我提醒过你,那萧方鬼谋无双,定然另有诡计!”
“是大公子你不听,非要率军出城,致使我许昌兵力空虚,为敌军趁虚攻陷。”
“我若想借刀杀人,当初又何苦要劝你,我更应该鼓动你率军出战才对!”
“大公子你若听信淳于琼谗言,视我沮授为以私废公的奸佞小人,坚信我要借刀杀人害死你,置大王的基业于不顾,你尽管杀了我便是!”
沮授慷慨自辩后,昂首闭眼,准备坦然赴死。
袁谭满腔的怒火,为沮授这番话泼灭,整个人终于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哐铛”
佩剑脱手跌落在地。
袁谭摇摇晃晃倒退几步,跌坐在了路边石块上,脸色已由狰狞暴怒,变为了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许昌失陷,颍阳又折了一万兵马,我该怎么向父王交待啊。”
“刘备,萧方,你们主臣是想逼死我吗?”
袁谭颤声自语,双手抱头,仿佛这一刻精神已然崩溃。
淳于琼见袁谭崩了,便不好再甩锅沮授,只得咽了口唾沫,尴尬无助的僵在原地。
沮授一只脚从鬼门关收了回来,不由长松一口气。
低头看着袁谭这般崩溃的样子,眼中又闪过深深的失望,不禁摇头一声暗叹。
“我早与大王说过,河南地守不住,退回河北才是上策。”
“现下许昌已失,我们的防线全线崩溃,只在眼前。”
“大公子,现下后悔为时已晚,还是打起精神,我们速往睢阳去见大王吧。”
“望你以大局为重,我们一起劝说大王,为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放弃河南地,退回河北吧。”
沮授俯下身来,轻按着袁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袁谭身形一凛,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神中透出了某种觉悟之色。
纠结良久后,他只得一声无奈长叹。
…
睢阳城南,楚军大营。
九万余楚军,连营数里,对睢阳城形成了威逼之势。
“士元,你说景略他以什么计策,速取这许都?”
帐门负手而立的刘备,目光虽是凝视着睢阳城,思绪却全在许都。
毕竟他率九万大军,转攻这睢阳城,亦不过是为了关羽攻取许都而“服务”。
能否攻陷许都,以何种方式攻取许都,才是他最关心之事。
“萧国相素来奇谋诡绝,每每用计都叫人难以揣磨,臣实难猜测出国相会用何计破许都。”
庞统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道:
“不过以臣之见,想要速破许都,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出城,将之歼灭。”
“如此一来,许都兵力空虚,关将军以三万兵马,方有攻破许都的绝对优势。”
“至于如何诱使袁谭出城,臣就想不出来了。”
刘备若有所悟,喃喃自语着:
“诱敌出城,诱敌出城么。”
“不知这一次,景略会怎么把袁谭引出来呢…”
正思绪推测时,帐帘掀起,陈到高举着帛书,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大王,捷报,萧国相的捷报到了!”
陈到扬着手中帛书,激动的叫道:
“萧国相于两日前,已然攻破许都!”
“大王,许都拿下了!”
大帐之内,霎时间一片沸腾。
刘备也好,庞统也罢,众人脸上刹那间为万般惊喜取代。
“叔至,景略是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这么快就破了许都?”
刘备一跃而起,激动的喝问道。
陈到遂展开帛书,将许昌之战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先是关羽转攻洛阳,再到颍阳伏击袁谭,以及八千大军佯装三万主力,以伪造袁谭首级打垮许昌守军军心…
前因后果,尽数道出。
“萧国相,竟然以这样的匪夷所思的手段,将袁谭引蛇出洞?”
“不费一兵一卒,竟攻下了许昌?”
“萧国相,真乃神人也!”
庞统倒吸着凉气,一张脸已为无尽的惊叹折服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