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万岁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声音中透出一丝沉重:“王将军,刚刚接到军报,岭南桂州俚人大领李光仕于月前反叛,叛乱波及二十个州郡,皇上已经紧急命令柱国王世积征岭北兵平叛,上开府将军周法尚征岭南兵先行出,看来我们这里动作还要再快点,绝对不能输给王世积!”
王世充的脑袋“轰”地一声,但他马上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李光仕我认识,当年他向我军投降,在剿灭王仲宣的叛乱中也立有大功,怎么好端端地就反了呢?”
史万岁叹了口气,对身边站着的那名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说道:“须陀,你来说说吧。”
王世充看向了史万岁的身旁,只见一位全身披挂,威风凛凛,身长八尺的大将冲着史万岁,站了出来,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丹凤眼,卧蚕眉,颌下三缕长须飘飘,高鼻阔口,眼如鹰隼,若不是生了副黑脸膛,活脱脱象是关公在世,王世充乍见此人,心下暗赞一声,端地是条好汉。
黑脸“关公”冲着王世充一拱手:“王将军,卑职乃骁果军帐下大都督张须陀,这次奉了兵部的急令,八百里加急从大兴过来,将岭南叛乱之事告知史元帅,还好,在大军出征前赶到,总算是不辱使命。”
王世充在大兴时就听过这位张须陀的威名,此人乃是河南弘农阌乡人,弱冠从军,征南陈,平江南时都立过军功,从兵士转成了军官,后来在番上的部队大比武中名列当年的冠军,加入骁果军,力大无穷,勇武过人。又少年时得异人传授武艺和兵法,是一员真正的万人敌之将,这次奉了兵部的调令过来传信,显然也是要就地留在军中。在这次宁州征伐中建功立业。
王世充飞快地回顾了一下张须陀的背景,点了点头,现在他更关心的还是岭南的情况:“张都督,你详细说一下岭南的情况,我印象里李光仕是很恭顺的。当年也见识过我军的威力,而且我记得把他的部族迁出了西南部的桂州一带,转到番禺附近安置了,怎么说反又反了?”
张须陀微微一笑:“王将军可能离开岭南时间有些久了,对那里这几年的情况不太了解,请容卑职跟您细细说来。”张须陀紧接着把岭南这六年的情况作了个概述:
当年王世充和裴世矩平定岭南后,一切按原定计划实施,冼太夫人还亲自陪同着朝廷派来的巡抚大使裴世矩,一路巡抚岭南各州郡,宣诏岭南的各族酋长与洞主们前来参见裴世矩。以示效忠。
南海领高千里、苍梧领陈坦、冈州领冯岑翁、梁化酋长邓马头、藤州酋长李光略、罗州酋庞靖、桂州领李光仕等二十多州的当地民族界头面人物和地方武装头目,他们在洗太夫人带领下,都表示拥护隋朝。
这些人多多少少曾经参与过这次王仲宣的谋反,但在冼太夫人的担保下,裴矩对其只是一番教育和抚慰后就放他们回去,仍让其统领自己的部落,于是岭南终于被彻底平定,两三年来再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至于李光仕,带着那些叛乱的部落去剿灭了为的王仲宣等三个部落后,由于其是来自于桂州的外来户。实力最弱却又被王世充刻意地抬到了很高的位置,李光仕本人又在平叛过程中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引起了其他那些土著部落的嫉妒与不满。
当裴世矩离开广州后。新任的番州刺史赵讷上任,李光仕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在王仲宣部落的故地上站稳脚跟,不惜大肆用搜刮来的财物贿赂赵讷,当年李光仕只是一个几千户人的小部落领,但在靠着在剿灭叛乱三部的过程中大肆膨胀。手下有十余万户,桂州老家和南海新领地加起来有上千里的领地,连冼太夫人也渐渐地不放在他眼里了。
这赵讷又是个巨贪,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己在岭南大权独揽,便与李光仕沆瀣一气,支持和指使李光仕大力展自己的势力,几年下来,不仅岭南那些参与过叛乱的部落不堪其苦,连冼太夫人的本部也多被李光仕留在桂州看老家的狗腿子们侵扰。
结果冼太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派府中长史亲赴大兴向朝廷上书,告赵讷在番州贪赃枉法,结交渠帅,图谋不轨的事情,杨坚得知后第一时间派御史来查,结果冼太夫人的所奏一一属实,从赵讷的总管府中搜出了大批赃银,气得杨坚下令将赵讷就地正法,并全权委托冼太夫人追查李光仕勾结贪官,占地夺人之事。
李光仕失了靠山,知道大祸将至,惶惶不可终日,连夜裹胁着番禺一带新领地的人口部族(多是以前那三个反叛部落的遗民),逃回到桂州老家,又听说朝廷的新任广州总管令狐熙即将带兵走马上任,第一个任务就是来捉拿自己,索性牙一咬 ,心一横,背靠着交州地区已经独立几十年的反叛领李佛子,举兵造反。
上次在王仲宣叛乱中上蹿下跳的那个狗头军师任瑰,这几年在岭南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由于岭南各部上次都给隋军打怕了,没人敢收留他,结果任瑰不得已只好躲到交州的李佛子那里,正好碰到李光仕派人来求救,于是计上心来,带着亲信绑了这个使者,逃到冼太夫人那里,向隋朝投降,并且上报了李光仕的谋反计划。
由于任瑰报信很及时,杨坚便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且星夜派出王世积,周法尚两员大将,急赴湘州和番州,就地募集和调动当地驻军,合兵一处准备平叛。
王世充听完这一切,长叹一声:“世事真是变化无常,当年平定王仲宣的时候,李光仕是朝廷的功臣,而任瑰则是通缉的罪犯,短短几年,任瑰倒是将功赎罪,得到赦免了,而李光仕却成了另一个叛军头子,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对了,岭南那里的叛乱,跟我们平定宁州又有何关系?为何要张都督特地来报信呢?”
张须陀还没说话,一边的史万岁就笑道:“须陀是本帅在出征前就特地留在兵部的,当时岭南冼太夫人的密奏已经到了朝廷,皇上龙颜大怒,派御史前往查证,无论冼太夫人的举报是否属实,岭南那里都有可能会生叛乱,要么是李光仕,要么是冼太夫人,所以高仆射让本帅留下得力之人在大兴听消息,一有岭南的军报就火速通知本帅。”
张须陀接话道:“不错,两个月前史元帅出前,就命卑职在兵部的兵部司候命了,桂州之地与黔中一带的爨震相连,又靠着独立数十年,一直在蚕食侵吞岭南之地的交州贼人李佛子。
所以高仆射的意思是不能让这三股势力勾结到一起,到时候就会在南方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弄得不好,可能会引起宁州、黔中、岭南、交州这四处地方,几千里地,上百万人的超级叛乱,整个南方都会震动,如果不能迅速平定的话,会影响对突厥的作战。”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就在前几天的晚上,他接到安遂玉的密报,东-突厥都蓝可汗已经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达成了协议,联手消灭投靠隋朝的带路党染干,看来与突厥的决战也已经迫在眉睫,两线作战向来是兵家大忌,朝廷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同时打一场南方大战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