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洛仓,瓦岗军大营。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热门的大市集,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人山人海,通向这里的十余条道路上,挤满了人,兴洛仓城的门口,黄巾包头的瓦岗军士们,不停地从仓城里搬出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或者是黄澄澄的粟米,往前来领米的百姓们张开的袋口里灌。
而这些领了米的百姓们,则连声感谢,顺便背起米袋,往来回的路上奔回,他们一个个都用布蒙着脸,看不清面容,这也是因为上次杨玄感起兵分米的时候,不少领米的百姓都事后给樊子盖坑杀,这次百姓们也无法看清瓦岗军的前景,所以只能这样隐匿身份。
不过,在另一边的广场之上,前来投军的丁壮却是足足有两三万人,很多人是全家老小一起来领米,结果领了米的老弱妇孺回去,而壮丁则留下加入瓦岗军,人心所向,乃至于此,对于未来的希望,还是胜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李密站在右侧高高的帅台上,看着远处的兴洛仓口这副热门的景象,捻须微笑,他现在已经穿上了一身漂亮的犀皮甲,不再象以前那样羽扇纶巾的布衣谋士打扮,自从上次他献计破了张须陀之后,翟让就真正地信服了他的本事,让李密自建一营,号为蒲山公营。
李密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么一个可以独立的机会,岂肯放过,这回攻打兴洛仓的举动,也是他极力要求的,本来翟让上次侥幸击杀了张须陀之后,心有余悸,想要回瓦岗老家暂避风头,但李密却极力阻止他,对翟让说,“现在洛阳空虚,留守的越王年纪太小,没啥号召力,底下的官员也都是庸人,您要是能听我的,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可是翟让却仍然没有什么兴趣攻打东都,对他来说,能混一天是一天,于是他干脆和李密分兵,自己带着战胜张须陀,搜刮荥阳周围州县的战利品回瓦岗,跟李密算是分道扬飚,可是李密却利用这机会,在荥阳一带流动作战,又攻陷了十余个城池,势力一下子扩充了不少,翟让一听说李密展得不错,又眼红了,于是重新率部返回,再次和李密联合。
这回李密再也不肯放过打兴洛仓的机会了,战机已经出现,不管翟让是否同意,都无法阻止他的行事,他劝翟让道:“如今势在必行,兵贵神速,由将军您率军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用兴洛仓的粮食招募百万雄师,防御随之而来的官军讨伐,最后天下布武,夺取社稷指日可待!”
翟让虽然是个小富则安的人,并没有什么夺取天下的雄心壮志,但他从以前的经验中看到每次听了李密的话最后总能捞不少好处,不过,让他当先锋作肉盾,他还是不愿意。因此一听李密的劝说,他马上说:“唉呀,您这个方略只有大英雄才能干,我哪里行?您是英雄,我听您的,还是您当先锋,我就殿后吧。”算是在口头上承认了李密的领导。
于是李密以王伯当,柴孝和等人所率的精兵为先,偷袭兴洛仓城,一举得手,反倒是缩在后面的翟让,被尾随而来的裴仁基所部几次偷袭,损失四五千人,若不是李密及时回救,吓退了裴仁基,只怕翟让的损失更大。一来二去,翟让终于知道自己的才能远不如李密,也让李密成为了瓦岗事实上的盟主。
不仅如此,打下兴洛仓也是瓦岗军展史上的一个重要的转折,利用洛口仓的粮食,李密不但大大地扩充了队伍,而且他开仓放粮,使大量的流民对李密的恩德口耳相传,让李密的名声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从这一刻开始,瓦岗军终于拿到了争霸天下的那张入场券。
李密看着远处那人声鼎沸的景象,眼中开始泛起了泪花,他喃喃地自语道:“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天,大哥,妹夫,芸娘(李密逃亡时娶的王大侠的妻子),你们都看到了吗?报仇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李密的思路,他转头看去,只见柴孝和神情严肃,全身披挂,匆匆而至,远远地就说道:“主公,大事不好,东都出兵了。”
李密微微一愣,奇道:“他们居然出兵了?杨侗哪来的机动兵力?东都又有何人有这样魄力敢出兵?”
李密原先也算过东都的防守兵力虽然有二十余万,但是要守卫的地方,看护的民众太多,实际上抽不出多少人的,上次张须陀来中原只带了万余人,东都却是抽不出一兵一卒来援助,正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听到东都出兵的消息,李密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柴孝和正色道:“主公,这回是杨广听说兴洛仓丢失,极为震怒,严令越王杨侗出兵,本来他的那些手下又开始左右推托,但是虎贲郎将刘长恭却是献了一计,让杨侗出钱,从太学生和国子监生,还有那些个贵族子弟中募兵。”
“这些冲动的年轻人,以为我们瓦岗军不过是一些饥饿的山贼,很容易对付,加之现在科举中断,他们没有出头的机会,就想着从军立功了。几千个贵族子弟,加上他们的家丁仆役,居然也凑出了三万军队,在刘长恭和光府少卿房岿的带领下,已经往这里过来了,按这速度,三天之后,就能到啦。”
李密一开始眉头紧锁,听着听着,脸上却慢慢地舒展了开来,笑道:“我还以为杨侗是不要东都,全军过来拼命了呢,如此则敌军尽锐求战,其锋不可挡,我军只有暂避锋芒,寻机再战。”
“但这回来的,不过是些个花花大少们,自从杨广迁都洛阳之后,那些个勇武刚健的关陇世家子弟们就给扔在了关中,现在的这些个贵族子弟,只是一些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别说三万,就是来三十万,又有何可怕的?待我一举将之消灭!”
说到这里,李密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裴仁基呢?他的动向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