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会在一开始因为好奇和兴奋而左顾右盼——这很正常。
爱丽丝会因为进来的路太长过程太无聊而抱怨——这很正常。
爱丽丝会因为她没有邀请就不主动坐下——这很奇怪。
奥黛丽印象里的爱丽丝，显然并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感受，或者……她大概是不觉得有些话、有些行为有问题？
想起苏茜说她会刻意蹲下来达成平视，奥黛丽陷入了沉思。
但表面上，奥黛丽仍然什么都没显露出来，笑着邀请道：“走累了吗？先坐会儿吧？”
爱丽丝立刻不顾形象地把自己扔进了椅子里，她抬起头，发现奥黛丽还站在原地，便茫然地问道：
“你在干什么？”
奥黛丽想了想，走过去坐在对面，试探性地问道：“布瑞尔，你是不是给苏茜喂了巧克力？”
爱丽丝伸向冰淇淋的手缩了回来，撑在了椅子上，她坐正身体，抬头挺胸，眼神坚定地道：
“没有，绝对没有。”
奥黛丽沉吟了几秒后问道：“你还没来得及喂？”
爱丽丝原本坚定的眼神变得飘忽了起来。
奥黛丽沉默了一下，一边把冰淇淋往爱丽丝面前推了推一边试探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爱丽丝抱起冰淇淋眨巴了两下眼睛。
“‘命运’途径的高序列都是您这样的性格吗？”奥黛丽虚弱地问道，“您和愚者先生的性格也差得太远了……”
“……”爱丽丝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奥黛丽，想起了变成数学老师来吓唬她的克莱恩。
……好像也没有差得特别远吧！
“相信我，”爱丽丝表情真诚地回答道，“伱们的愚者先生私底下和你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
奥黛丽微微一顿，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爱丽丝盯着奥黛丽看了两秒，最终放弃了在外面宣传愚者先生和时天使的爱情故事，以及阿蒙一胎生了108个孩子的传奇故事，转而说道：
“其实祂的序列4叫‘马戏团’。”
奥黛丽一愣，很快想起了这个笑话的前传——“世界”先生的序列4叫“马戏团长”。
所以，“世界”先生的途径就是愚者先生的途径？
一抹明悟划过奥黛丽的心头，她轻易便接受了这件事。
毕竟虽然奥黛丽已经认定了“世界”是愚者先生安排过来看着“命运”小姐的保姆，但好歹人家也是愚者先生的眷者呢，是同一个途径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仔细想想，愚者先生的序列4如果叫“马戏团”其实也挺合适的，毕竟“命运”小姐应该很喜欢看马戏表演……
不行，奥黛丽，你在想什么？别再想下去了！
奥黛丽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止住笑意，告诫自己不该在背后这样揣测一位神灵，或者至少也是近似神灵的大人物。
随后她斟酌着问道：“上次你不是说叫‘马戏团长’吗？”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后来发现那么命名太草率了，还是叫‘马戏团’比较贴切。”
此时的克莱恩仍未知道，有关“马戏团”途径的传说正在贝克兰德蔓延。
奥黛丽沉吟了片刻后，顺着爱丽丝的话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大概是因为，祂中低序列名称全都是马戏团里的职业……”
奥黛丽嘴巴微张，在片刻的沉默后，她若有所思地问道：“布瑞尔，你觉得‘命运’途径的非凡者适合做什么呢？”
“……开赌场？”想起自己在勇敢者酒吧时的感悟，爱丽丝略带几分迟疑地回答道。
奥黛丽陷入了沉思。
爱丽丝舔了舔嘴上的冰淇淋，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开赌场，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赢，然后输得一分不剩，再借高利贷给他们……”
奥黛丽突然打了个冷颤。
爱丽丝又舔了一口冰淇淋，才接着说道：“或者，让他们赢，然后高兴死掉……”
奥黛丽僵住了，她看着抬起头来眼神懵懂的爱丽丝，那双蓝眼睛澄净而透彻，在说话时没显露出半分恶意，只有纯粹的兴趣。
她只是觉得那样做很有趣罢了。
奥黛丽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起来，她想起爱丽丝曾经打算给苏茜喂巧克力的举动，试探性地劝说道：
“您有想过那些人会怎么样吗？”
爱丽丝疑惑地看着她。
奥黛丽深吸一口气，斟酌着道：
“他们或许有父母，有孩子，有丈夫或者妻子。
“他们有亲人和朋友，有自己的家庭，如果他们突然死掉了，或者突然陷入了高利贷，您有想过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该怎么办吗？
“就像是苏茜，如果苏茜因为您喂它吃巧克力而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会非常难过的。”
爱丽丝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我能理解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会难过，可你是人，苏茜是狗，为什么它死了你会难过？”
奥黛丽瞠目结舌地回答道：“我，我们是朋友……”
爱丽丝偏了偏头问道：“可是你们甚至不是同一个物种……难道是因为它有智慧吗？”
“不，即使苏茜只是一条普通的狗，我也会因此而难过的，”奥黛丽严肃地说道，“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会难过。”
爱丽丝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像是确认一般地说道：
“你会难过，是因为你们彼此认识，而且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奥黛丽点了点头。
爱丽丝抿着唇，似是确认般的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记得苏茜的存在了，你还会因此而难过吗？”
奥黛丽愣住了。
爱丽丝轻声说：
“毕竟把大家都杀了什么的听起来也太残忍了——明明让人忘记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不是吗？
“这样的话，按照你说的，如果下次有人死了，让他的亲人朋友忘记他就可以了……嗯，这还是很简单的。
“哎呀，如果教会这么做的话，还可以省一笔抚恤金呢！”
奥黛丽看着认真思考的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呼吸重新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