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们天然带有一种“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气。
法比奥对于陈大跃的行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他在信中极尽自己最能表达情绪的语言,向陈大跃表示痛心。
当陈大跃满怀期待地打开邮箱,准备接收法比奥的“没问题”的邮件的时候,却收到了法比奥一篇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质问信。
陈大跃只有满头的问号。
我什么都没说呢,怎么法比奥就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东西了?
陈大跃在办公室里皱着眉头看着法比奥给自己的回信。
这封回信,通篇都是情绪,没有半点客观技巧。
“法比奥是怎么搞的?”
陈大跃很是不满。
自己当时和法比奥认识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法比奥对于华夏国内的情况有这样的偏见。
其实陈大跃这一代人在留学的时候,倒是会经常性地遇到歧视和排外。
在主流的学术圈,对于华夏人,特别是华夏籍的学者,态度是很明显的。
想要拿奖很简单,加入西方学术圈,那你的任何成果成就,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奖项,这样更能够彰显出西方学术圈的正确性。
虽然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
而华夏人在学术界的地位,是伴随着华夏在国际的地位和国力在不断地变化的。
或许有人能够发现。
自从进入21世纪之后,在21世纪的头十年,国内的学者想要获得国际学术圈的认可,难度是极大的。
学者们哪怕是做出来成果,也依旧很难拿到国际奖项。
这就导致了学术成果很是难得。
也导致了很大一部分顶尖学子在走向学术道路后,最终会选择外出。
零几年时。
慕外月圆,这样的论调不在少数。
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西方把持学术圈话语权,会让一部分人选择留下。
从而出现恶性循环。
不过,在外的学者不代表没有爱国人士。
就像李和杨,最后也选择了回国。
可其中门道,是非对错,争议繁多。
只不过,这也是局限于09年。
再过几年,形势就大有缓和。
特别是在2012到2018年期间,华夏的国力飞速上升,国际形势特殊。
国际地位的提升,不仅在外交,在各种世界奖项上也可见一斑。
2012年至2018年期间,华夏学者在国际拿奖和顶级期刊的论文发表数量,呈指数增长的势态。
在此时2009年的时候。
能够发一篇SCI论文,哪怕是对于一名普通的教授来说都是职称评选的关键支撑。
但等到十年后十几年后,SCI论文甚至在华夏会沦落为本科生的玩物。
想要打破西方学术界的傲慢与偏见。
只有两种路线。
要么就是用绝对的学术实力,成为他们完全绕不开的通天之柱,所有学习这个学科的人都必须朝着这位学者三叩九拜,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拿那些东西出来说事。
要么就是用绝对的火力。
无论是哪种选择。
都需要时间。
但好在,法比奥虽然也出现了明显的偏见倾向,但陈大跃也不是吃素的。
他立马又写信一封,这次他也不整什么虚的,直接用情绪轰击情绪。
“法比奥,我不再尊称你为亲爱的,因为你的偏见,以及对我的不信任,我们今后也不再是朋友。我对于伱的傲慢与偏见感到愤怒!”
陈大跃倒不是真的要跟法比奥撕逼。
只是对于欧美人,有时候也别藏着掖着,不爽开喷就完事了,反正自己在国际的学术地位也并不需要一个两个学者支持。
所以他可以尽情地输出情绪。
“我想你一定是每天都在看那些屎一样的媒体报道,你都没有来过华夏,你怎么能够对你没有实证过的国度进行定论,就凭借着那些愚蠢的候选人的说辞吗?”
“你对我也没有任何信任,你觉得我作为京大的数学科学学院概率统计系主任是靠着讨好得来的吗?”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未诋毁过你的祖国,但是你却因为我发掘了一个真正的天才而感觉到了嫉妒,把矛头指向了我的祖国,你不相信我的国家会出现这样的天才,你甚至不愿意多问我几句,向我求证!你回了博林在洪堡大学每天一定都在吃屎,把你脑袋里的脑浆也都变成了屎,屎,屎屎!”
“你不配作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学者,你现在是一个人重歧视和正志头脑的正志学者。”
“你是一个水货,一个懦夫,是一个只会向每天都在投降的高卢鸡和拿着棒槌敲你脑袋的毛熊鞠躬的废物!”
陈大跃用英文骂人的词汇比较匮乏。
但是通篇回信下来,含“shit”量极高。
而且一些不带脏字的辱骂攻击性却比脏话更强。
作为一位向来以温文尔雅的一面示人的文明学者,陈大跃能够有这样情绪激动的一面,是很难得的。
法比奥在收到了陈大跃的这篇来信之后,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晚餐。
包裹着酸黄瓜、洋葱、培根煨烧而成的牛肉卷,那色泽和模样确实很像是
用碎牛肉揉成的柯尼斯堡肉丸子搭配着用刺山柑和柠檬调配成的浓稠酱汁,看起来也确实很像是.
最后一道用猪肉、土豆、酸菜炖成的软烂的肉汤,看起来更像是
“呕”
“Scheie!”
法比奥找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他没有任何食欲了。
他暗骂了一声,但是自己却又冷静了下来,重新用手机打开了陈大跃发给自己的邮件,把他那火力全开的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再看一遍,脸上阴晴不定的。
“Scheie”
法比奥又骂了一声。
但这句话是在骂自己的。
能够让陈以这样的口吻和愤怒来问候自己的,那确实就是自己的态度问题。
法比奥不是不会反思的人。
恰恰相反。
他觉得自己最会反思了,也最会认错了。
只是,陈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自己最近这些年都在参加大不列颠那群用鼻孔看人的大鼻子呆比的会议。
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接触正志倾向的东西。
但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思维也已经被渗透了。
华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法比奥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完整的认知和概念。
只是在他求学的时候,只知道那边是一个神奇的学术荒漠。
华夏国内并没能出现什么在理论学术界很有影响力的成果,但是来自于华夏的天才却在世界各地展现着他们的天赋。
就像是他认识的陈大跃。
法比奥脸上的脸色变幻了许多,最终化作了一口浊气狠狠地吐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不纯粹了。
肮脏了。
就像是被该死的高卢鸡用他们的根茎在自己的脸上拍打的感觉。
“Scheie。”
法比奥连忙回到了家里。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用邮件去回复陈大跃,而是选择拨打了昂贵的国际电话。
“谁啊?”
睡眼蒙眬的陈大跃被法比奥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他也没看电话号码,揉着眼睛直接一把接起了电话。
谁家好人三更半夜的给人打电话?
“Chen,sorry”
陈大跃听着电话里口音浓郁的英文,皱着眉头看向了电话号码。
很是陌生。
像他们这些搞学术的,正常的时候都是用邮件联系,虽然关系好的朋友会保留对方的电话号码,但是正常的时候,好多年都不见得会打一次电话。
陈大跃听着对面在那疯狂忏悔了一会之后,才算是听明白了给自己打电话的是法比奥。
“法比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陈大跃终于开口回应了忏悔的法比奥,法比奥一脸懵逼,他都快把自己忏悔哭了。
“不是晚上九点么?”
“那是博林时间!我这里是京城,现在是凌晨三点!”
陈大跃无语地吐槽道。
“不过看在你道歉很诚恳的份上,我明天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聊一聊关于我的天才学生许青山的事情,并且,你需要对我的宝贝学生进行一些补偿,你明白的。”
这才是陈大跃的目的。
没有目的和最终目标的争吵是毫无意义的。
陈大跃的情绪发泄,最终是要拿到来自法比奥的资源。
当然,如果法比奥翻脸不认人了,陈大跃也没啥损失,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筛选了一个潜在敌人。
当陈大跃成为京大数院概率统计系一员的时候,他就坚定着自己学成回国的信念。
无论是他让章复曦去访学回来任教,还是把丁箭推出去读博,但是极力想让丁箭在之后回归京大数学系担任教职。
陈大跃确确实实的是一心一意地在建设京大概率统计系上。
他最常和自己的得意门生们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起:
“我们出国,是为了更好地回国。”
“把前沿带回来,直至我们成为前沿。”
“这是我们身为华夏学术顶尖存在的职责。”
“如果连我们都不做,那还应该让谁去承担这份职责?”
他是一名真正的学者。
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和职责,和热爱着自己的祖国。
目前,丁剑已获得广泛的国际认可,获得斯隆研究奖、戴维逊奖、洛伊夫概率奖、第九届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数学金奖、科学探索奖等国内外多个重量级奖项,曾受邀在2022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作45分钟报告、2024年国际数学物理大会上作1小时报告。作为芝大终身副教授、宾大终身副教授的丁剑,目前已回国在北大担任数学科学学院讲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