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能信守承诺?”
虞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尽力维持着镇静。
“你只需准备好出席我为你准备的晚宴,”周云山不紧不慢地说,“晚宴之后,我会把骨灰交给你的哥哥——他是那么信任你,这总该让你安心了吧?”
此刻,虞冉感到指尖传来湿润与温热,那是自己血液的味道。
在周云山看似宽宏大量的许诺下,她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艰难险阻。
“一切尘埃落定,你再联系你哥哥。”
周云山的话语中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相信你的智慧与能力,你从不会让我们失望。期待你的好消息。”
虞冉胃中犹如翻江倒海,她猛地推开周云山那只手,没有丝毫留恋,径直离开了这充斥着虚伪气息的会客厅。
她几乎是奔跑着冲向一楼的洗手间,一俯身便对着洁白的马桶剧烈呕吐。
那种恶心,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反应,更源自于心灵深处对这种权力游戏的厌恶。
吐完之后,虞冉无力地依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望着镜中自己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红肿的眼睛,泪水和鼻涕交织,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整个人显得那么脆弱无助。
正当她准备整理一番,准备打开水龙头清洗时,镜子里突然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小冉。”
周诩进入了装饰简约而不失高雅的洗手间,脚步轻轻,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不可言喻的沉重。
他缓步走到正对着镜子整理发丝的虞冉背后,那熟悉而又略显疏远的身影让他心头一紧。
他犹豫片刻,缓缓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迟疑,最终鼓起勇气,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试图给予她一个无声的安慰。
然而,虞冉的反应异常激烈,她的手快速挥动,如同一道迅疾的闪电,“啪”地一声,清脆响亮,他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拍落。
周诩的目光穿过明净的镜面,与虞冉的眼神在无形中碰撞。
那双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盈满了难以掩饰的厌恶与冷漠,像冬日里的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房。
他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喘息变得艰难。
“哪里不舒服吗?”
尽管内心五味杂陈,周诩的语调依旧尽量保持温柔,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仿佛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温暖。
“需要我叫医生来——”
“恶心。”
虞冉的声音冷若寒冰,截断了他未竟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满含着难以调和的嫌恶。
“离我远点,比看医生有效多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诩的心上,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
这,是虞冉第一次用如此直白且充满憎恶的口吻对他说话。
更让他心寒的是,她居然直言不讳地将“恶心”二字加诸于他身上。
他深知,在她平静外表下潜藏的是深深的怨怼与不甘,而这些复杂情绪背后,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纠葛?
“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虞冉瞥见周诩那受伤而又错愕的表情,语气愈发尖锐,锋利如刀,似乎要借此划破两人之间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关系。
与此同时,在奢华至极、金碧辉煌的鎏金会所内,气氛却与洗手间里截然不同。
“哟,够狠。”
郭以珏从手机的扩音功能中捕捉到了那句刺耳的“让你滚”,不禁挑眉咋舌,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薛砚辞,嘴角挂着一抹调侃的笑意,“她也这么对你吼过?”
薛砚辞的视线停留在面前精致的茶杯上,面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她没这个胆。”
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情感。
郭以珏轻哼一声,眼中闪烁着讥讽,“是不敢,还是根本不在乎你?”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景晟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轻踢了郭以珏一脚,用眼神暗示他适可而止,避免话题继续深入。
坐在一旁的方若兰难得参与他们的小聚,对当前情况一头雾水。
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薛砚辞的手机,眉宇间皱成一团,转头向薛砚辞确认:“刚才那是虞冉的声音吧?”
郭以珏好意地为他答疑解惑,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砚辞在她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小小的监听设备。”
方若兰闻言,脸上写满了惊异:“……她没发现?”
他几乎不敢相信。
郭以珏挑了挑眉,语带神秘:“这可说不准,毕竟砚辞总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行事。”
薛砚辞显得有些不耐烦,冷冷打断:“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郭以珏故作不满地啧了一声:“现在嫌我吵,当初你为了脱身,求我替你顶包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态度。”
对此,薛砚辞选择了沉默以对,仿佛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
谈话的氛围因景晟的介入再次变得凝重:“关于虞冉提到的骨灰那事,你了解详情吗?”
他提及的正是虞冉与周云山之间那段隐秘的对话,眉宇间的忧虑加重了几分。
薛砚辞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
“难怪小依依这些年一直对周云山言听计从。”
提到此事,连一贯轻浮的郭以珏也收起了玩笑之心,神情变得凝重,“我还以为她真是为了周诩那个家伙,才甘愿忍受任家的一切屈辱,没想到周云山居然握有那样的把柄。”
对于虞冉与任家之间错综复杂的牵扯,郭以珏他们早有耳闻。
特别是周云山让她去接触其他男人的那些手段,背后的烂摊子可没少让他们帮忙收拾。
多亏有了薛砚辞的暗中照拂,虞冉才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尽量减少伤害。
郭以珏一度误以为虞冉对任家的执着完全源于对周诩的痴情,他曾无数次嘲笑她的软弱无能,觉得她毫无志气。
而今,当知晓骨灰秘密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一丝慰藉。
至少,虞冉还有着自己的底线与自尊,尽管这自尊显得脆弱且珍贵。
她的爆发,是长久以来隐忍的极限,也是自我尊严的一次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