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辞与她的故事,似乎已经画上了休止符,而她却仍在这个已成定局的故事边缘徘徊,带着一丝苦笑,面对梁卿嘉最后的话语,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虞冉耗费了整整四个小时,如同细嚼慢咽每一寸回忆般,从初遇薛砚辞的那一刻开始,直到两人间每一次的交集与相处,她都不遗余力地在脑海中重新演绎。
在这个过程里,那些曾被忽视的细枝末节,宛如冬日湖面下潜藏的鱼群,纷纷跃出水面,清晰可见。
郭以珏送来的外卖包装上,还凝着几滴未干的水珠,那是江南特有的温婉细腻,正如那盒内精心摆放的菜肴,恰巧碰触了虞冉心头对家乡风味的无尽思念。
而薛砚辞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饼干,那熟悉的包装设计,竟意外勾起了她童年的温馨片段,是那段无忧岁月里,最简单也最纯粹的快乐。
薛砚辞吃香菜的场景在她的回忆中不断闪现,每一次咀嚼的神情都透着一种孩子般的满足,那正是虞冉从小到大都无法忍受的味道,但在他身上,这一切都显得格外和谐。
这些不约而同的喜好与习惯的重叠,汇聚成一条条线索,指向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原来,薛砚辞并非他人,而是她梦里常回的“小北”——杨晟北,那个薛家未曾公之于众的血脉,同样背负着母姓杨的秘密,直至被薛家收归门下,改名为薛砚辞。
薛家对于私生子的处理手段隐秘而周全,以至于外界无人知晓薛砚辞与薛珉辉实则并非血浓于水的兄弟。
当这层真相如同晨雾般缓缓散开,虞冉的心情变得五味杂陈,既非单纯的喜悦,亦不是彻底的悲伤,而是一种交织着惊喜与酸楚的复杂情感。
小北的离开,如同一场未完的梦,连句正式的再见都来不及说。
在虞冉心中,那本是一场无望的等待,未曾想命运的轮回竟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让两人重逢在彼此最意想不到的角色之中。
虞冉未能一眼识破薛砚辞的身份,而对方似乎从相遇的第一刻起,就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
那些她自认为巧妙的接近与布局,原来只是薛砚辞默许的一场戏码,他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静静观望着她所有的真真假假,或许从头到尾,薛砚辞都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保护着她。
这种认知让虞冉心口泛起阵阵苦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按在心口,眼前闪烁的电视画面变得模糊不清,泪珠沿着脸颊无声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分辨不清,此刻心中的波澜是源于重逢的感动,还是对自我行为的深深自责。
虞冉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小镇上,血迹斑斑的少年躺在她面前,生命之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那时的她,未经世事,却勇敢地伸出了援手,那份纯真与仁慈,在今日看来,仿佛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而薛砚辞,也从那个曾经对世界满怀好奇与热爱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副深沉而复杂的模样。
她记得他曾经的模样,那个在花丛中欢笑,与萤火虫共舞,陪她在市集中探索未知宝藏的少年。
那时的他还保留着几分淘气,用她最不喜欢的香菜逗弄她,或是将她渴望的物品高高举起,享受着她因急切而蹦跳的身影。
而今,这些画面与眼前的薛砚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无法轻易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从北少到薛砚辞,他走过的路一定布满了荆棘与泥泞。
仅仅从他偶尔显现的虚弱,虞冉就能想象他在薛家的每一天是如何煎熬。
为了今日的地位,他背后必然付出了无数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汗水。
深呼吸间,虞冉眼前闪过薛砚辞温柔喂食流浪猫的情景,那瞬间的温柔与昔日的他遥相呼应。
她明白了,薛砚辞对于小动物的那份疼爱,正是小北的影子。
他曾经渴望拥有一只猫咪,却在有能力给予爱的当下选择放手,因为在他所处的权力斗争中,拥有就意味着失去的风险。
虞冉靠坐在沙发上,闭上眼,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淡去,薛砚辞那略带怒意的“滚”字再次回荡在耳畔,她不禁愤愤地捶了一下沙发。
这一切,原本不应如此。
薛砚辞未曾询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那个需要被永久“守护”的对象,而今薛珉辉的猜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她而起,理应由她来亲手解决这个难题。
为保薛砚辞不受薛珉辉的猜忌,她心中已有对策。
虞冉猛地睁开眼,迅速解锁手机,从黑名单中拉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周诩。
指尖轻轻一划,一条信息发送出去:【我病了,想吃城南那家的瘦肉粥,没人给买。】信息刚刚送出,周诩的电话便如约而至。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虞冉平静地按下接听键,未及她开口,周诩急切又关怀的话语已涌入耳畔:“你咋了?感冒还是发烧?看过医生了吗?”
“发烧。”
虞冉的声音微弱,带着几分鼻音,“吃过药了,但饿了。”
“在家吗?”
电话那端传来忙碌的脚步声,“等着,我马上过来。”
“粥。”
虞冉提醒道,“只想喝那家的。”
“好,我马上去买来。”
周诩的声音温暖且坚定,“你先休息,我很快就到。”
虞冉轻轻应了一声“嗯”,挂断了电话,起身走向窗边,俯瞰着夜色下的宁静小区。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一抹淡然的微笑在脸上绽放。
假如她的推测准确,薛珉辉可能早从那次公寓楼下的偶遇就开始暗中监视她。
否则,上次的“偶遇”也不会如此巧合。
薛砚辞这段时间的疏远与不许她前往公寓,也许就是为了避开薛珉辉的视线。
但这没关系,她很快就能为薛砚辞扫除这个障碍。
尽管她无法直接为他排忧解难,至少可以确保自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关于这个计划,虞冉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深究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时间紧迫,多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