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交五月中旬,寅时就东方发白,虽然天气开始炎热,但早晨依然十分凉爽。清凉的山风扫去昨夜的疲惫,顿觉神清气爽。种师中彻夜未眠,刚打个盹醒来,看看身边将士也都醒了,一个个在活动筋骨,整理刀枪弓弩器械。有几处火堆依然未灭,隐隐有火星闪动,没有吃完的马肉和骨头摊了一地,那股血腥味和焦香味混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
种师中提醒大家道:“天将明,金兵必上来搜山,你们没吃饱的赶紧再吃些马肉,等会就没有机会再吃了。”众人听了种师中的话,纷纷拿起剩下的马肉啃了起来。种师中则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战斗计划。
此时,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种师中心头一紧,低声喝道:“噤声!金兵来了!”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警惕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种师中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全体弓弩手立刻寻觅合适的隐匿之处,将目标锁定在烤肉之地!其他人员亦需找寻安全藏身之所,务必尽可能隐藏身形。金兵一旦抵达,必定会汇聚于烤肉处。届时,弓弩手先行发动攻击,待箭支用尽,再骤然杀出!诸位无需畏惧,金人虽以战马称雄,但在此山林之间,其优势难以施展。我们定要奋力杀敌,能多杀一人便多一份胜算,即便战死沙场也不枉此生!”众人齐声应诺,旋即分头行动,迅速寻觅对己方有利的地形。石缝、巨石之后,树荫之下以及茂密的柴草堆皆成为首选之地。没过多久,众人已各自就位,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西方就出现了一支金兵队伍,他们全部都是步兵,只有寥寥数位将领骑着战马。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便是悍将赤盏晖。当他们来到这个山涧时,第一个引起他们警觉的地方便是那片烤肉场地。这块场地并不大,而且地势高低起伏,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眼前呈现出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火堆中的余火尚未熄灭。
赤盏晖随即下达命令道:“众将士听令!种师中必定就在这附近藏匿,大家务必提高警惕!切记,此人乃是宋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勇猛善战,无人能敌。若有人能够生擒此贼,本将军重重有赏,赏赐黄金万两;倘若能将其斩杀,亦可获赏银三千贯。待到东边的大批人马合拢包围过来之时,他们便如同困兽一般,插翅难逃!”
金兵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人数越来越多,原本用于烤肉的地方竟然都被挤满了,粗略估算一下,至少得有七八百人之众。还有一部分金兵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继续向前搜索着。就在此时,突然间一名金兵发出一声惊叫:“这里有宋兵!”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刺破这片宁静的黎明黑暗。天都瞬间亮了很多,大家的神经一起都绷得紧紧的。
紧接着只听到一声凄厉至极、惨绝人寰的尖叫,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原来是那名率先发现敌情的金兵被对方手起刀落,瞬间结束了生命。刹那间,无数支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朝着金兵密集之处飞射而来。这些箭矢犹如雨点般密密麻麻,让金兵避无可避。
一时间,金兵阵营中传来阵阵惨叫,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有些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射中要害;有些金兵则试图躲避,但终究难逃厄运;还有些金兵想要反击,但他们的弓箭却无法射中躲在掩体后面的宋兵。
赤盏晖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心中暗叫不好。他当机立断,急忙下令撤退。金兵们听到命令后,也不敢有丝毫耽搁,纷纷调头回撤,与前进的人马相拥在狭窄的山道上,造成严重的堵塞混乱。在这慌乱之中,许多金兵因为相互推搡践踏而受伤,也有人被挤掉下山崖,甚至丢了性命。
种师中抓住有利战机,迅速领兵随后掩杀,前路被堵,逃脱不及的都做了杀熊岭怨鬼,也有不少金兵跳崖企图逃命,被摔死摔伤无数。种师中怕东边金兵上来,造成腹背受敌局面,追不多远就收兵回来,立即命令部下把箭矢回收,继续找掩体隐身。大伙经此一战,斩杀金兵不少于五六百,士气大振,信心倍增,听从命令,谁也不敢怠慢。
种师中又告诫大家道:“刚才是有黑暗掩护,现在天已经大亮,你们特别要隐藏好自己。有成群敌兵时用弩,单兵尽量用箭,要节约箭矢,看中目标有的放矢。”
布置定当,种师中又前后左右巡查一遍才回到掩体后面。这时完颜折合带领一队人马从东边搜索过来,当他发现前面尸横满地,心头一紧,便警觉地凝神屏息捕捉危险信息,血腥味太浓,掩盖了一切。看到这血水还在流淌,就说明战斗刚刚发生,那么敌兵就在眼前走不远。完颜折合马上下令部下仔细搜索,谨慎前行。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急速飞出,直奔完颜折合脑门,听到风声折合本能地急矮身侧脸,这箭嗖地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盔顶一簇红缨被射落,惊出一身冷汗。
完颜折合大怒,高声喊道:“给我搜,一定要把种师中找出来!”金兵们听到命令,更加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种师中在暗处观察着金兵的动向,心中暗自感叹刚才那一箭没有射中完颜折合。他悄悄地移动位置,寻找着下一个射击的机会。
突然,种师中发现一名金兵靠近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弓箭,瞄准金兵的喉咙,一箭射出。金兵中箭倒地,其他金兵顿时惊慌失措。
这时不同方向都有箭矢射出,虽不是箭雨,但箭无虚发,瞬间金兵就死伤好几十人,吓得都不敢向前。
完颜折合见状,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下令后撤,严密守住路口,困死种师中。种师中见金兵退去,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却说那赤盏晖刚才吃了败仗,队伍后退三里,在一个开阔地段集结,稍微定下神,他才明白过来,种师中人手不多了,只有凭险固守的份,想突围是万不可能的,只要守住各路口,不消几天他们自己会饿死,但大军在此,太原空虚,也随时有危险,应该速战速决。他想了一个办法,把队伍分成三股,每股五百人,轮番上去挑战,消耗完宋军手中箭矢之后,就大军上前厮杀。
主意已定,就立即行动。赤盏晖派出的第一队金兵很快就冲到了种师中的藏身处。种师中率领将士们奋起抵抗,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金兵。金兵们顶着盾牌缓缓推进,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但他们仍然依赖盾牌护身不退。相持一段时间,又一队金兵上来替换,消耗掉许多箭矢后,第三队金兵又上来,这时宋军手中的箭矢已经所剩无几。种师中意识到金兵的意图,他下令让弓弩手集中火力攻击一波,同时让其他士兵准备近战。
这时已是午后,烈日烤晒下山气蒸腾而起,还有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将士们一个个汗流浃背,从一大早坚持到现在也是疲惫不堪。手中没有了护身的箭矢,后面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都紧握手中刀枪,等待拼杀那一刻。
赤盏晖知道宋军没有了箭矢,立即指挥大队人马杀上前来,东面完颜折合也一直在关注着战场动态,看到时机成熟,也挥兵掩杀过来。
随着金兵越来越近,种师中一声令下,士兵们手持刀剑冲出掩体,与金兵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双方短兵相接,杀声震天。种师中和他的将士们拼死作战,毫不退缩。
然而,金兵人数众多,源源不断地涌上前来。种师中的士兵们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伤亡也在不断增加。种师中身先士卒,挡住金兵,指挥余众退上身后一个小山头,居高临下,凭地势打退金兵多次疯狂进攻。
直到申牌时分,种师中身上三处受伤,鲜血直留,他依然坚持战斗,回顾左右也只有不足百人,大多数都挂彩受伤。这个时候完颜折合和赤盏晖亲自领兵向山头发起最后冲刺。
种师中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正面的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个身影正悄然靠近。这个人正是原来忻州守将手下的兵马统制黄利。当初金兵南下之时,他背叛了宋朝,投靠了金人。赤盏晖看中了他高超的武艺和机智过人的头脑,便将他留在身边效命。
此刻,黄利如同鬼魅一般,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种师中的身后。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突然间,他猛地举起长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种师中的后心刺去。
这一枪速度极快,犹如闪电划过天际。种师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枪尖从他的前胸口穿透而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种师中的双眼瞪得浑圆,仿佛要裂开一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但却又以惊人的毅力艰难地挺直了起来。他紧紧握住手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点钢枪,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猛地向后一刺!
只见那长枪尾部如闪电般刺穿了黄利的腹部,并从其背后穿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黄利完全措手不及,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在惊愕与绝望之中断送了性命。
完成这一击后,种师中转过头,用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眼神看了一眼已经中枪倒地的黄利。随后,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嘴中喷出一股猩红的鲜血,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
杀声震天!金兵如潮水般汹涌而上,他们面露凶光,手持利刃,一步步向着山顶逼近。而此时,种家军的将士们却毫无畏惧之色,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
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种家军并没有退缩半步,而是选择了与金兵决一死战。每一个人都深知这场战斗的残酷,但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了,但剩下的人依然毫不犹豫地冲向金兵。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敌人的攻击,为身后的战友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战场上到处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在这混乱的场面中,种家军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顽强的毅力。
最终,当最后一名种家军战士倒下时,整个山顶陷入了一片死寂。金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些顽强抵抗到底的对手竟然无一人投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种家军全体将士以生命扞卫了尊严和荣誉,他们虽死犹荣!
就在这时,只见有几个金兵将领气势汹汹地冲到了种师中的身边,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咬牙切齿,手中紧握着锋利的长刀和长枪,似乎随时准备对种师中的遗体动手动脚。然而,正当这些金兵将领想要挥刀举枪糟蹋尸体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尔等不得无礼!\
发出这声怒吼的正是完颜折合,他一脸肃穆地看着那几名金兵将领,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种师中虽说是咱们的敌人,但他可是一员猛将啊!其骁勇善战之名,早已威震天下。而且,他对自己国家忠心耿耿,这种精神也值得我们所有人去学习。像他这般英勇无畏之人,又怎能遭受如此虐待?我们应当心怀敬意,为他祈祷超生,并妥善安葬才是。\ 完颜折合义正辞严地说道。
他的一番话让那几位金兵将领如梦初醒,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低头不语。赤盏晖也表示赞同折合的意见。是啊,种师中确实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对手,即使身处敌对阵营,也不能否认他的英勇与忠诚。于是,众人开始默默地为这位逝去的英雄祈祷,希望他能早日超生转世。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种师中的遗体抬起,在这小山坡寻找一处安静之地,好生安葬,以表达对这位忠烈之士的敬重。
此刻,太阳逐渐西沉,如一颗巨大的火球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余晖洒遍山峦,仿佛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使得整座山变得通红一片,宛如火烧云般绚烂夺目。
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悲伤的氛围,悄然停止了喧嚣。鸟儿们默默地飞回巢穴,不再欢快歌唱,仿佛它们也知道这位伟大将军的离去,用沉默来表达对他的敬意和哀思。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静静地伫立着,为这位英勇无畏、为国捐躯的将军默哀。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敬仰之情,眼中闪烁着泪光,默默祈祷着将军一路走好。
在这片宁静而又庄严的天地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微弱的风声在耳边轻轻回荡,仿佛是大自然也在为这位将军哭泣。每个人的心灵都被深深触动,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