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谭之动了动麻木的手,想翻个身,却发现手心有东西,正紧紧地扣着他。
顺着手臂看过去,一头黝黑浓密的脑袋正趴在床边,病床有些矮,那双长腿不适的蜷曲着,而男人的手正和自己紧握着。
冷谭之动了动,视线落在那双肤色白腻、指尖圆润的手上。
冷谭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燕樾的手。
他的手腕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显得那双手更加柔弱无骨。
恍然想起了那句「手腕处有痣代表了前世的姻缘。」而他的手腕处也有同样的黑痣。
他的视线紧盯着燕樾,燕樾被他刚刚的动作惊醒,眼睛紧闭,想揉揉发酸的腿,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牵着,抬起头来,发现冷谭之醒了。
“你怎么样?”燕樾紧张。
冷谭之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接着就不再发声了。
燕樾作势用力的掐了掐他的手,被掐的地方立马胀起印子。
手背处传来的疼痛让冷谭之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动。
是疼的。
即使跟自残比起来这点痛量微不足道,但冷谭之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知觉。
他瞳孔地震,接着一双微蹙的剑眉猛然松开。
不是梦!
不是……
冷谭之的手颤抖着,他想要去摸燕樾的脸,他迟疑了,他不敢……
燕樾看穿了他的意图,主动拉过对方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大脑,冷谭之愣住了。
他轻手捏了捏,燕樾的脸蛋被捏出一个怪异的形状。
下一刻,冷谭之收回手,像是被燕樾的脸烫伤了一般。
燕樾以为他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过,精致的眉眼紧锁。
这都已经快两天了,他还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燕樾担心他的精神问题更加严重。
半晌,冷谭之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躲避着燕樾的目光,声音低哑。
燕樾闻言多看了他两眼,“你……清醒了?”
冷谭之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燕樾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一松,喘出一口大气,清醒了就好。
他还一直在担心来着。
不过他既然清醒了,为什么刚刚是那个态度?
燕樾有好多疑问想知道答案,看着他微微逃避的眼神,什么都无法问出口。
此刻燕樾才注意到自己发胀的腿,他疼的嘴角一抽,这床位实在太矮,他那双腿只能委屈的蜷缩在一起,现在又麻又酸。
俊美的眉毛蹙在一起,让他这张莹润皎白的脸看起来有了几分破坏之色。
冷谭之想伸过身子去查探他的情况,但大幅度的摆动扯动了他的伤,嘶的一声叫出声。
燕樾被他的声音吸引,语气急促,“别动,医生说你伤口过深可能会影响手部肌肉,神经损伤。”
说话间连自己的腿都顾不上了。
冷谭之被燕樾扶着坐好,担忧地看向燕樾的腿,“你没事吧?”
经过这样一折腾,燕樾酸胀感全失,“我没事了。”
接着又是无言的安静……
看着燕樾脸上遮不住的疲倦和劳累,冷谭之心疼的轻捏着被子。
“我不是故意的……”
冷谭之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燕樾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冷谭之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回来了是幻觉……”
“我没忍住……”
“我太想你了……”
冷谭之的声音算是低沉那种的,带着磁性,像是大提琴般的调子,空谷幽涧。
燕樾被他蛊惑的心跳加快。
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
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要不是这次被发现,可能就这样死了!
燕樾想也不敢想。
“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觉得分量不够,加上一句:“我回来了……”
燕樾心疼的拉过对方的手,看着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疤,像是有一把炙热的烙铁在他在心里刻下了印子。
冷谭之眼中闪过一丝笑,追问:“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吧?”
冷谭之已经经不起失去燕樾的痛苦了。
这几年来,冷谭之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白天靠着工作转移注意力,到了晚上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只能靠药物入眠,可吃多了,连药也不管用了……
每个漫长的夜晚都像是对他的处罚……
燕樾对视上他的眼睛,一句话卡在嘴边。
他不能给对方保证……
冷谭之盯着他唇,隔了三秒也没有给出答案,眼里的喜色消失殆尽。
“原来……你还要离开吗?”冷谭之这句话,轻到连空气都没能捕捉到。
“ 我不知道……”燕樾低下头,像是在躲避冷谭之的视线。
云还没有跟他联系,一切的答案全都未知,而且他……
愿意为冷谭之留下来吗?
他是喜欢冷谭之,但是变数太大,而且照女主和男二的样子,这本书很快就要画上句号,到时候的他何去何从。
他……不能确定。
他不能给对方希望,又再次打破。
燕樾的沉默让气氛再次静谧。
冷谭之侧在身旁的手一动,五指收紧,黯然的低下头。
世界好像又在旋转了……
失去了颜色……
冷谭之在住院的第6天就出院了,他实在不喜欢医院,消毒水味是他最讨厌的味道。
燕樾开着车将他送了回去。
冷谭之不喜欢有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所以别墅并没有佣人,客厅里还残留着血迹,触目惊心。
“别看。”冷谭之一把捂住燕樾的眼睛。
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呼吸进入鼻腔,带着金属感和腥甜。
眼前的视线被挡,属于冷谭之的味道霸道的侵占了燕樾的嗅觉。
“你现在转过身去,我很快就收拾好。”冷谭之靠近燕樾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粗重的呼吸洒在侧颈,酥酥麻麻。
燕樾顺从的转身,冷谭之看着他的动作,唇角上扬,动作迅速,地面再次光洁如初。
连空气中都血腥味也荡然无存。
“你……经常这样做吗?”燕樾颔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的动作丝滑,全程下来没超过五分钟,顺利的像是演练了上百遍。
燕樾不禁想到了冷谭之每次自残后,还要忍着痛苦打扫卫生,一颗心沉入湖底,思绪复杂。
冷谭之左眼一跳,躲开话题,“你饿了吗?”说着他便想往冰箱的方向走去。
“不要躲开,冷谭之,回答我。”
燕樾不想再继续毫无意义的逃避,他想要真相,他想知道……
对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