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宜的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悦然在心头微晒,收回手,放在身边的扶手上,淡定地说:“姑姑,您说是有重要线索汇报?我的时间比较紧,现在只剩四十分钟了。”
她开车过来就花了二十分钟,总共只有一个小时空档,白瑾宜再拖拖拉拉,很快就过去了。
白瑾宜定了定神,只好止住尴尬的寒暄,紧张地压低声音:“……悦然,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帮我立功减刑,但是我知道,霍绍恒正在焦急地寻找这个消息。”
白悦然意外地挑了挑眉,“什么消息?您又怎么知道霍少正在寻找这个消息?”
顾念之失踪了,霍绍恒正在满世界找她,难道白瑾宜知道她的消息?
不可能吧……
真的是这样,那这个监狱也要好好查一查了。
不过白瑾宜很快打消了她的疑问:“……刚才霍绍恒专程来找我,询问这件事。”
“他专门来找你?”白悦然眉头皱得更紧,难道真的是跟顾念之有关的消息?
她狐疑看着白瑾宜:“可您怎么会知道呢?”
白瑾宜作为重刑犯,都被关押一年了,而顾念之失踪,就是半个月前的事,白瑾宜是从哪里知道线索的?
白瑾宜当然不知道顾念之失踪了,她连忙说:“就是七年前,我去c城监测磁场的事!”
“七年前?”白悦然眉间微凝,想起来了,“是那次监测磁场数据,结果突然闯入一辆汽车,然后汽车生大爆炸的事?”
“对啊对啊!”白瑾宜连忙点头,往前倾身,几乎凑到白悦然耳朵边上,皱着眉头埋怨道:“就是那一次,说是要送我一份大礼,结果只送来一个没人要的小孤女。我才不乐意做人的免费保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而且白瑾宜更不待见顾念之的是,就是这个没人要的小孤女,六年之后,居然亲手将她送入监狱!
想想她就恨得牙痒痒。
所以屁的大礼!
完全是送来的催命符!
如果不是她当初贪图捷径,急着想出成绩,就不会被人引诱,花了大力气去监测磁场,结果还被人涮了一通!
白瑾宜嘟嘟囔囔地抱怨,表示着对顾念之刻骨仇恨。
“什么?!”白悦然却隐隐觉得不对,“……您再说一遍?什么送您一份大礼?不是您说突然观测到有特异磁场出现吗?”
白瑾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捋捋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尴尬的红晕。
她支支吾吾地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那支手机,不,应该说冠元的那支手机,七年前接到过一个电话。”
“这不重要?”白悦然眉头皱得更紧,“这怎么会不重要……”
不过她欲言又止。
有关顾念之的事,是他们特别行动司的秘密任务,很多地方需要保密,白瑾宜根本没有相应的安保等级,因此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
比如顾念之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放着的那张飞机动机图纸,到现在都比世界上最先进的动机还要先进五十年。
还有顾念之刚刚突然被人掳劫失踪。
再仔细想一想,她的失踪,就跟她的到来一样,都是突如其来。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白悦然悄悄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按钮,顺着白瑾宜的话头说了下去:“姑姑,您说是霍少伯父霍冠元大校的那支手机,七年前曾经接到一个电话?我记得,上一次……您可什么都没说啊?而且手机里面应该没有通话记录吧?”
“没有。”白瑾宜摇了摇头,依然凑在白悦然耳朵边上说话,“他们能查到的只有那组十一年前存在手机的短信。这个电话,打完之后没有在手机里留下任何痕迹。只要我不说,霍绍恒不可能知道任何消息。”
一年前白瑾宜的案子开审,白悦然旁听了案件始末。
她记得白瑾宜杀了罗欣雪,就是为了夺取这支手机。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电话,大概在手机运营商那里也是“查无此话”。
所以只要白瑾宜不说,霍绍恒确实不可能知道的任何有关信息。
白悦然直觉这个消息对霍绍恒寻找顾念之非常有帮助。
因此她有意引导白瑾宜说出通话内容。
白悦然暗暗把手机挪到靠白瑾宜很近的地方,对着白瑾宜笑了笑,让她不要紧张,然后问道:“是吗?这就是您想用来立功减刑的内容?可是也得看到底是什么消息啊,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线索,要立功减刑是不容易的。”
白瑾宜有些着急了,但还记得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你帮我再求求情,不行吗?我可以把那通电话告诉你!”
因为她知道这间房子里是有监控的,她不想被监控录到她说的话,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小,都是凑到白悦然耳朵边上说的,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白悦然已经在录了。
对白悦然这个侄女,白瑾宜是完全信任的,而且她也只能信任她。
作为一个死缓犯人,她手里其实没有任何筹码。
要不是霍绍恒突然来问她七年前有没有隐瞒什么消息,她压根就把这通让她觉得奇耻大辱的电话给忘了。
其实到现在,她也只是赌一把的心理状态。
能成当然好,如果不能成,还能更坏吗?
反正她已经被判了死刑了,经过一年的牢狱生活,白瑾宜本来已经认命了。
是霍绍恒的突然造访,让她又燃起了生存的希望。
白悦然不动声色,耐心地说:“好,您详细说说,那通电话说的什么内容?是谁打的?电话号码呢?您还记得吗?”
白瑾宜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谁打给我的,电话号码也很奇怪,我曾经试着查过,是一个无效号码。”
白悦然:“……”
这打电话的人还真慎重。
白悦然只好又问:“那说的是什么内容呢?”
白瑾宜的声音更轻:““……打电话的人是个男人,我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只打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他说话很快,匆匆忙忙跟我说了个时间和地点,然后说在这个时间和地点,让我带霍绍恒一起去,就会送给我一份大礼!——结果呢?屁的大礼!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白悦然:“……”
“还提了霍少的名字?”白悦然惊讶了,“那人认识霍少?!”
“八成认得。”白瑾宜神秘兮兮,都快靠到白悦然肩膀上了,“你说这个线索,够不够立功减刑?”
“您不认识他,他为什么会给您打电话呢?”白悦然不动声色地继续盘问,“是不是曾经仰慕您的人?”
自己这个姑姑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有男人缘的,只可惜,她爱的人,不爱她。
白悦然心下黯然,暗道她们白家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欢。
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白爽算是唯一的例外,可当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的时候,她已经命入黄泉了。
白瑾宜听了白悦然的话,老成橘皮的脸又红了一下,跟着摇摇头,讪讪地说:“当然不是,你想太多了。”
白悦然又换着方向问了几个问题,见白瑾宜已经再想不出新的内容了,才摁了手机的录音暂停,冷静地说:“我会跟法官讨论讨论。姑姑,还有别的线索吗?”
“霍绍恒在找的应该就是这个线索。”白瑾宜摊了摊手,“如果这个线索都不行,我就只有等死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悦然。
白悦然有一丝不忍。
不过她还是移开视线,镇定地说:“您别急,我尽力而为。”
她还是打算在霍绍恒面前帮白瑾宜说几句好话。
如果这个线索,能够帮助霍绍恒找回顾念之,说不定白瑾宜还真的能立功减刑。
……
白悦然离开监狱,回到特别行动司总部驻地,立刻去找霍绍恒。
但是霍绍恒不在办公室里。
“小泽,霍少呢?”白悦然走到赵良泽的办公桌前,笑着敲了敲。
赵良泽抬头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霍少出去了,白处长有事吗?”
白悦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小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气了这么久,气性也该过了吗?”
“不,我没生你的气。”赵良泽移开视线,看向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如果白处长没别的事,请去外面等。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会客室。”
白悦然:“……”
她静静地看了赵良泽一会儿。
他今天穿着一身夏季常服,裁剪合身的军服在他身上服服帖帖,连袖子都笔直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