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维走近叶暮,眼眸不经意一扫,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失声道:“问心境界!”
话已出口,胡维只觉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前几天,眼前的小家伙明明一丝修为没有,可现在,竟已进阶问心境界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拉过叶暮手腕,不过片刻,坚硬如顽石的脸颊一阵抽搐,怔怔看着叶暮,像见鬼了一样。
被胡维一眼看破修为,叶暮也是一惊,不过想想胡维大叔乃是知微中品强者,神识强大,能看出自己的修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看着胡维大叔一脸的吃惊表情,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可以在别人面前吹牛皮,但面对胡维大叔,他却做不到。
自幼以一个采药奴的身份,在悬壶药行长大,叶暮饱受嘲讽大骂,小小童年充满无尽愤恨,只有呆在练武场一旁,观看胡维大叔教习弟子时,他才觉得高兴。
胡维大叔强大、豪迈,教习弟子时一丝不苟,私下里却总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样,让他感觉很亲近,也渴望有朝一日,能拜胡维大叔为师。
犹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正红。他正自望着练武场发呆,胡维大叔突然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子,伸出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鬼,你不去玩耍,总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胡维大叔,一下子呆在那里,眼中只有胡维大叔坚硬的脸颊,如铁条似的宽广胸膛。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想起胡维大叔的话,抬起稚嫩小脸,大声道:“玩耍多么没趣,我要练武,这样才是男子汉。”
胡维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叶暮的肩膀,转身离去,边走边说道:“男子汉,要加油哦,大叔等着你。”
胡维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晚霞夕阳中,在地面扯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座峻拔坚韧的大山。
他激动莫名,竭声喊道:“我一定来!”
有了这份类似崇敬,更似亲近的感情在,他小小胸膛,无意间种下一颗种子,强者之心。
……
胡维很快抹平心中惊讶,看着小家伙脸上的恍惚之色,也是一阵感慨,当年瘦小单薄的小家伙,可终于长大了。
“大叔,进屋说。”叶暮清醒过来,连忙让开一步,跟在胡维身后,走进房间。
胡维打量了一下叶暮的住处,便把目光落在叶暮身上,笑道:“臭小子,你可让大叔大吃一惊啊。这样的修炼速度,绝对世所罕见。”
叶暮被夸得更加不好意思,讪讪道:“大叔,您该不会是来挖苦我来了吧?”
“你这小子!”
胡维眼睛一瞪,随即摇头笑道:“我今日来,有一件喜事告诉你。我已托施祥总管替你在练武堂别院,安排了新住处,日后和其他师兄弟住在一起,修炼时有什么疑惑,也可以相互切磋一下。”
搬家?
叶暮一怔,看着自己住了十余年的小屋,有点不知所措。
胡维见此,含笑不语。
不去追求,永远不会拥有。不往前走,也只会永远原地停留。小家伙长大了,不过还是一块璞玉,只有接受风雨的洗礼,霜雪的淬炼,方能真正站起来!
他看着叶暮,静静期待。
十几年来,叶暮的人生轨迹很简单,终日往返于灵桐山和小屋之间,两点一线,虽也曾奢望跳出樊笼,扶摇而上,但毕竟不能一蹴而就。
逡巡房屋一切,目光所及,一砖一瓦,一桌一塌,尽是自幼至今汇聚下来的感情,孤独时刻,小屋是他心灵释放的慰藉之地,其中感情,或许只有叶暮自己一个才能体会。
沉默许久,叶暮蹙着的剑眉平缓舒展,坚定道:“我听大叔的安排。”
胡维哈哈大笑道:“小屋交给别人照看就行,你想来就来,又没人阻止你。”
叶暮一怔,摇了摇头,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离开这里,或许,就再回不来了。这感觉很荒谬,却让他心绪不得安宁。
“好了,我该走了。”
胡维立起身子,笑眯眯说道:“既然你已进阶问心境界,明日起就来练武场,一起修习武技吧。”
叶暮大喜,狠狠点头。能学到更多的武技,他自然兴奋异常。
胡维离去不久,李松菊就来了,后边还跟着李映雪,兄妹二人是来帮叶暮搬家的。
叶暮看见李映雪,大喜过望,见她自始至终不搭理自己,也浑不在意,师妹她还愿意踏进我这门儿,就证明还没忘了我啊。
收拾完东西,叶暮跟吴老六打了个招呼,托他照看小屋,便跟着李松菊,朝练武堂别院走去。
路上,叶暮笑呵呵道:“李师兄,你和映雪师妹也住在练武堂别院吧?”
李松菊点头笑道:“是啊,咱三人的房间都挨着,日后就是邻居了。”
叶暮喜道:“甚合我意,我对那里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有师兄和师妹照拂,再好不过了。”
李映雪背着双手,走在最后边,闻言,不禁哼唧了一声,见叶暮扭头看过来,连忙歪过头去,左顾右盼。这副小模样,搁在一个清纯妍丽的少女身上,可爱到了极点,让人恨不得搂在怀中,肆意亲昵一番。
叶暮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对即将来临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练武堂别院占地四十余亩,中间是一条青石路,屋舍庭院则成拱形罗列其中,高大粗拙的苍松古柏,缤纷娇嫩的琼花异草随处可见。环境之好,称得上清幽古朴,静谧宜人。
叶暮来到这里,不禁一呆,这里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还要漂亮。比之他以前的住处,强了不止百倍。
他的住处在最里端,是一座略显旧意的庭院,三房两屋,院落里种着几株桑椹树,碧叶翠绿,洒下一片阴凉。似乎年久无人居住,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烂叶杂草,角落野草丛生,一片荒芜景色。
即便如此,叶暮还是喜悦不已,在李松菊兄妹二人帮助下,花费一上午的时间,彻底打扫了一遍。
正午十分,小小庭院焕然一新,愈发显得古朴雅致。
院落桑椹树下,本有一方石桌,此时三人围桌而坐,李松菊和叶暮畅谈不已,李映雪闭口不言,似乎对昨晚之事,兀自耿耿于怀。
李松菊似乎突然想起一事,神色一肃,凝重道:“师弟,咱们悬壶药行直系弟子二十八名,皆住在此地,彼此虽是师兄弟,但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事情屡见不鲜,你初来乍到,可要提防一些。”
叶暮点头道:“师兄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弟尽量避免参与其中。”
李松菊轻轻一叹,沉默半响才说道:“如此最好。”
叶暮看着李松菊略显老色的容颜,想起跋扈嚣张的刘璋,心里不禁一叹,这几年,李师兄恐怕受了不少委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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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灯火初上,叶暮涎着脸,在李映雪那里蹭了一顿饭,乐滋滋地朝自己的庭院走去。
“哎,好大的手笔啊,听雨楼一下子拍卖十四件四品宝物,据说不只咱们景州城轰动异常,就连万里之外的灵州,也似乎炸开了锅,那些大修士,正自朝咱们景州纷纷赶来呢。”
“是啊,这样的拍卖规格,简直世所罕见,也不知是谁有如此大魄力,竟忍心把这些宝物拍卖了。下个月我一定要去瞧瞧。”
“切,省省吧,拍卖会门票一张都要百颗灵石,你能付得起?就是付得起,可据我所知,三千张门票,早在昨天已经售卖一空了!”
“不会吧?不是昨天才宣布的事情吗?这这……也太疯狂了吧?”
“我倒不觉得疯狂,这可是几乎绝迹的四品宝物啊,如此机会,那些大豪门岂能无动于衷?”
……
此时,悬壶药行的直系弟子,已结束一天的修炼,三三两两回来,一路低声讨论,神色中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叶暮一丝不露听在耳中,心中惊讶不已,想不到洪锐那厮办事效率如此高,一天工夫,这个消息便已家喻户晓。
不过,他也极为兴奋,这样最好,越多人参与,拍卖价格的变数越多,蹭蹭上涨的几率也就越高啊。
回到自己的庭院,叶暮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几天的时间,他从采药奴变成了悬壶药行的直系弟子,获得了神秘的烛龙刀,认识了神秘的明季……
然后,一切都变了。
他修炼《抱朴诀》,修炼《戮天指》,还跑去灵桐后山杀了一堆的妖兽;
他偷偷把搜刮来的宝物拍卖,预计将获得一大笔横财;
他住进练武别院,跟清纯妍丽的师妹是邻居。
…….
所有的一切,都跟梦幻气泡,似乎一触,就能破碎湮灭。
他突然感到莫大的惶恐,仿佛自己已悄然变化成另一个人,身处漩涡之上,即将面临未知的暴风雨侵袭。
此时,他迫切渴望明季能早早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