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三七铺。
草屋里粥香弥散,少年连吃了三碗才作罢。
叶鼎之放下瓷碗,这才得空四下打量了一番草屋。
草屋里的陈设一如以前,只是被反复擦拭过,虽然陈旧,但却一尘不染。
甚至里屋那张床上,还添了几床新的絮被,看来沈七七一定经常来收拾吧。
他曾在这里生活过一年多,这草屋也是因为有次他帮村民击退了一伙强盗,一户人家送给他栖身的。
“七七,你阿爹的腿疾好些了吗?”
看着面前收拾碗筷的沈七七,叶鼎之搭话道。
沈七七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才沉声道:
“入冬前更严重,又害了肺病不见好,一直咳。”
“家里的租子也交不上,村里的里正(类似于村长的官职)又催得紧,阿爹舍不得银子去看郎中,除了给我攒嫁妆,还要给弟弟攒钱去读私塾呢……”
说到后面,沈七七的声音更小了,跟着又是一声长叹。
叶鼎之闻言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沈老爹是个淳朴慈祥的老汉。
当初叶鼎之教沈七七弟弟剑法的时候,沈老爹还特意去镇上沽酒买肉,请叶鼎之吃饭。
眼见沈七七洗刷完了碗筷,他又问了句:
“阿妈还好吧?”
沈七七拧干丝瓜络的水,点点头露出些故作坚强的笑:
“阿妈身子很好,就是家里的田耕不动了,好在今年的笋和菌子卖得上价,不然这个冬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没等叶鼎之再开口,院外传来个孩童的声音:
“姐姐,我饿死啦!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沈七七抬起脸,用云州乡音应了句:
“粥没得了,阿姐给你蒸红米饭!”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孩童一阵风似的几步冲进草屋,抱怨了句:
“不是说今天还有笋子可以吃吗,姐姐我不要吃红米饭,太硌牙了!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那孩子手里提着一把木剑,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有神采,圆嘟嘟的小脸煞是可爱。
就在他窜进屋里抬眼看去那一瞬,手里的剑“吧嗒”掉在了地上,一双眼紧紧盯着叶鼎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叶小凡……不,叶鼎之!你怎么回来了?”
叶鼎之笑眯眯地道:“长高了呀,叶小凡!”
叶小凡又惊又喜,一步扑倒叶鼎之怀里: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教我的剑法,我可是全都学会了……”
叶鼎之捏了捏叶小凡的小脸: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过等我名扬天下,你就说你叫叶小凡,我自会去找你嘛?”
叶小凡端详了叶鼎之一会,有些失落地道:
“那这么说,你现在还没有名扬天下,是不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叶鼎之自觉一阵好笑:
“什么混不下去了,我这次要去天启办一件大事,恰好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
叶小凡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会,突然问道:
“那你现在的武功比之前高了吗?有没有新的剑法教给我?”
叶鼎之认真地点点头:
“有,但是你现在还学不了。”
叶小凡:“为什么?你之前教给我的,我都学的精熟了,都是剑法有什么学不了的?”
叶鼎之揉了揉叶小凡的发髻轻笑道:
“饿了一天,先去吃饭,待会我告诉你!”
说完, 叶鼎之起身便要离开,叶小凡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叶鼎之,你去哪啊?”
叶鼎之回了句:
“去镇上给你买白面馒头和酱肉!”
……
三七铺离最近的镇子不过七八里路,叶鼎之打个来回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沈七七已经蒸好了红米饭,又给叶小凡炒了一盘冬笋。
叶鼎之提了一笼馒头和一大包酱肉,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叶小凡盯着馒头酱肉的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哇!叶鼎之,你发财了啊,这么多馒头和肉,得花不少银子吧?”
叶小凡一手一个馒头,边吃边感叹道。
叶鼎之有些心酸,这不过是自己平时极为平常的饭菜罢了,对于叶小凡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佳肴。
“发财倒没有,你只管吃好了,一会吃饱了再说。”
沈七七低着头,掰开半个馒头细嚼慢咽道:
“让你破费了,都是弟弟不懂事……”
叶鼎之没有答话,他分明看到沈七七的脸红扑扑的。
叶小凡嘴里塞满了酱肉,他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叶鼎之,你在城里娶亲了吗?是不是城里的姑娘都跟姐姐一样好看?”
叶鼎之被他这一问,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
沈七七抽出筷子头,在叶小凡头上轻轻打了一下道:
“酱肉都塞不上你的嘴?少没大没小的,一口一个叶鼎之,人家是你的哥哥!”
叶小凡噘着嘴,信誓旦旦地道:
“切!才不要他当我的哥哥,叶鼎之……你到底有没有娶亲啊?”
“要是没有娶亲的话,我姐姐也没有嫁人,你正好把我姐姐娶了,到时候你就是我姐夫了!”
“怎么样?”
小孩子童言无忌,但桌子上的少年少女可都不是孩子了。
一番话,将沈七七的脸说的鲜红欲滴,放下馒头嗔骂道:
“臭小子,管好你的嘴,说什么疯话……”
叶鼎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尬笑起来:
“啊这……等我办完了大事再说吧!”
叶小凡有些不解,目光在两人都已经通红的脸上来来回回:
“哎呀,你俩怎么这么奇怪啊?”
“我吃饱了,叶鼎之,我们去打谷场吧,你要教我新的剑法!”
叶鼎之如蒙大赦,抄起剑逃离了现场,沈七七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嘱咐了句:
“早些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