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想到经过这一次事情过后,江家人元气大伤,应该不会有闲情再来找茬子。她总算可以彻底的摆脱掉江家人的阴影,她的眉眼弯弯起来。连皓出房门,正好望见她的这般神情。而江婉沐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回头望见连皓时,她已收敛起眼里的神色,她规规矩矩的向着连皓微微行一记礼,转身想往房内走去。
连皓在江婉沐转身之际开口说:“婉沐,你一会再进去,我们在外面说一会话。”江婉沐停滞下脚步,缓缓转身暗自叹息一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她走到距离连皓几步远的并排处,停下来侧头打量着连皓说:“今年的冬天,好象雪未曾停过,想来正是赏雪的佳期。
连将军如果朋友有约,不必顾忌三个孩子会独自在院子里面。他们年纪虽然尚小,却比一般的孩子要懂事些,如果书肆有事,我会带着他们同去。”连皓侧脸打量眼神飘渺望向院墙处的江婉沐,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友人皆知我因伤病在家中休养,这样的时期,不会有人约我出城去赏雪。”
江婉沐听连皓的话后,特意打量他的神色,连皓的面色瞧上去与正常人没有两样。江婉沐想着连皓这般常年累月练功之人,纵然有内伤在身,面上一般都不会明显的显露出来。她想想还是关心的问说:“你这些日子身体可好?孩子们有没有太过吵闹你?你平日如果觉得累的话,直接跟孩子说清楚,自已躺卧着休憩。你现在年纪虽轻,可以暂时抗过伤累,但是还是要多加注意。
我听尚大夫说过,年轻时的伤病,如果没有得到好的医疾冶,年老后,伤痛在身,那时会吃足苦头。你现在有条件,不管是为了你自已好,还是为了你的家人着想,或者说是为了飞扬和懒懒兄妹两人将来不太过担心你,你都一定要好好的冶好自已的身体。”连皓与江婉沐重逢以来,两人说话时,江婉沐对他相当的防备,时常会对他说的话,归类与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多,没有冷脸相向,他已经暗喜在心。
他听着江婉沐这番明显关心的话,他忍不住盯着江婉沐的神色,细细的查看起来,见到她的脸上坦然自若的表情,他的心里微微一暖,眼前这个女子,待他还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绝情。连皓在江婉沐回头瞧他时,笑着指着院墙上面的积雪,说:“其实不必出城,我们在院落里面,有心也能从寻常的家居雪景中,赏到那别有风趣的一面。你瞧那垂落下来的冰柱子,那样子象不象手里能握着的剑?”
江婉沐对连皓不肯接她的话茬,他反而是主动的把话题拉扯到雪景上面,她只是默然一笑了之,她和连皓两人从来没有无所不谈的好交情。连皓往院子里走去,停在他指着那根冰柱子下面,他冲着江婉沐挥手说:“婉沐,你过来帮我瞧一眼,我怎么站在近处瞧着它又不象是剑,象是一根短棍棒。嗯,不对,象是一样菜蔬的模样。”
江婉沐瞧着明显兴致勃勃的连皓,想着这些日子,他对三个孩子的用心。她走过去抬头打量那根冰柱子,走近瞧仔细后,那完全是大自然的造化,晶莹剔透的冰柱子,边角处有着清晰可见的冰刺,远瞧的确如剑,稍近瞧如短棍棒,现近瞧着象四不象,偏偏又觉得它一定象那样东西。江婉沐自觉得是受连皓的误导,随便一根冰柱子,她跟着瞧出这么多花样出来。
江婉沐望着连皓投过来的眼神,不得不学着他抬头望着那柱子,她觉得快把那柱子望出花来,听得连皓在一边已转了好几个说法“有些象爬山虎,恩,不象,爬山虎比这威武,”“有些象八鬼把钉,嗯,不象,这个角太多。”江婉沐在一旁听后,恨不得伸手直接把那柱子削得有棱角分明,削成连皓最初想要的剑样子。免得连皓站在这里猜测许久后,又自行全盘否定重新来过。
江婉沐头上飘散着雪花,寒气透过进鞋底入脚底,她的心内已有退意。她的脚刚刚抬起转身时,连皓突然转过头来笑靥如花般的对她说:“婉沐,这些年来,我第一次有心思赏雪,这般纯然赏雪的心景多好。我的心里没有那些杂七杂八坏想头,你和孩子们又近在眼前。我觉得这个冬天不冷,我心里暖和着。”江婉沐听他的话眉眼微微一动,望见他的笑颜,她附和的微微展笑颜。
连皓瞧见江婉沐脸上少了那份警戒的防备神色,他笑着感叹的说:“婉沐,你走后的那几年,我从来没有好过一日。我不管是在边境还是在京城里,都担心着你的衣食,暗恨自已对你不曾真正关心过。每到冬日里瞧见雪下得越大,我心里越是惊惶失措安定不下来。你这样一个女子,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的身上没有多少银两。你在寒冬腊月的日子里面,如何能找得到一块暖和之地?
我在京城里没有找到你的行踪,又知道你的身上没有银两,那时每天对我来说已是一种煎熬。后来去了边境后,瞧着边境的民众惊魂未定的神色,在那样紧张局势下,我想起你反而有一种安慰,觉得你生活在安宁的地方,生命还是能够得到保障,那时我觉得日子没有那样的难过。我留下身边的人继续寻找你,可惜始终说没有你的任何踪影。江家和虞家我都让人留意过,那时我想着你也许实在没有办法时,会向他们两家靠拢。”
江婉沐听着连皓的话,她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动容的表情。她瞧着眼光定在远处的连皓,听着他笑着嘲弄般的说:“婉沐,你现今这般的待我,我其实一点都不怨你,我不过是自取其咎而已。我不是一个好夫婿,你那时在王府的月例不多,而我竟然疏忽得连银两都没有替你考虑过。我那时听着旁人说你从来不打赏下人时,心里想着你生来是庶女,没有跟嫡母学过当家理事的本事,在这方面自然没有两个嫂子为人大方。
我后来才知两个哥哥把自个大半的月薪交给嫂子们,而且嫂子们娘家都给了丰厚的陪嫁,她们自然不差打赏下人的银两。只有你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已一个人带着一个丫头在王府里面。我们重逢后,大嫂感叹的对我说‘很少有你这般的女子,在那般的情况下,竟然在处事方面一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连皓难得找到这样一个好的机会,可以放开来跟江婉沐说话,他一番话不停的说下去,才压抑住内心的种种情绪,转过脸来打量听话人的神色。
江婉沐早已决定自已和连皓之间除去说孩子的事情,两人之间不必牵连得太多。当连皓提起旧事时,她听着多少还是有些动容,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的牵挂担心过她。可惜当雪花往她的脸上飘扑下来后,冰冰凉凉得立时瓦解她心里的那种感受,她很快把那份动容收藏在心底。齐大非偶,连皓的话说得非常的动情,可惜她却不敢去相信他,她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思去赌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
连皓不管是家世还是本身的条件,相对江婉沐的本身条件来说,都算得是高不可攀。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是实实在在的她,会去考虑的良人。江婉沐想着近期来,连皓因为孩子们时常出入她的院子里,想来外面关于她的风言风语紧跟着没有停息过。江婉沐能想象得到,她现在那些名门世家有心人的眼中,是一个靠着一对儿女,有心来算计连皓,一心想破镜重圆的心机女人。
江婉沐如果是一个听人三言两语,便受感动得投怀送抱得普通女子。那样的她,也许早在江家漠不关心时,已无法存活在这个世间。江婉沐纵使生来性子热情澎湃不已,经过江家和连王府的漠视之后,也应该得到刻骨的教训。连皓的这一番诚挚心里话,不过是轻拂过江婉沐心坎里的一抹微风,吹过后留不下痕迹。
江婉沐悄然无声的退离连皓几步,在他转头望向她时,她神色平静的笑着说:“连将军,雪越下越大,我们不如先进房里去。”连皓没有想过江婉沐神色会如此平静的说着话,仿佛他刚刚的那一番话,如同叶子飘零在水上一般,顺着水淌过去,水面依然故我般无波澜。连皓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失落感,他望着江婉沐慎之又慎的说:“婉沐,我刚刚说的是实话,不是说来故意哄骗你的话。”
江婉沐见到执意要自已给他一个明确反应的连皓,她在心里暗自叹息后,静静的冲着他点头说:“我相信你不会特意说这样的一番话来骗我,我多谢你肯让我知道你当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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