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道路尽处, 往前便是深崖,深崖后方,视野却骤然开阔,郁郁岱青连绵铺陈, 浩渺烟尘漫布山岳,天地于此豁然明朗, 唯深绿与墨色沉淀作覆盖群山的密林,延伸往天之尽处的彼方。
“再往前就是安陇山, 穿过安陇山就是灵城, 待会儿会有人带着你去,你该下车了。”叶红意跳下马车,回身掀开车帘,不多时一名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行囊从其中钻了出来。
小姑娘小心试着车厢到地面的距离,见叶红意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犹豫一瞬仍是咬牙闭眼直接跳了下来。
等站稳身子, 小姑娘眸中泛起喜色, 随即抬眸望向正背对自己的叶红意道:“可我还想听蔺尘的故事, 后来呢?他从那道口子里出来了吗?他去哪里了?”
叶红意将视线自群山间收回,微微一笑间瞥了眼身旁瘦小的家伙,指尖点在她唇上, 制止了她的说法:“你该唤他圣者, 否则让人听到, 你便是对圣者不敬。”
“圣者。”小姑娘眨了眨眼, 乖顺地改了称呼, 好奇道,“所以圣者去了哪里?”
这次叶红意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她看见叶红意转身向着西方的天空望去,脊背笔直,如孤松伫立,良久方才对遍布霞光的天际遥遥一指,道:“在那。”
小姑娘循那视线看去,只见夕阳伴红云没入山岭,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对话被一阵动静打断,前方矮树后步出两男一女,皆穿着样式相同的素色衣袍,几人视线向着叶红意,步履间略带迟疑,待走近之后方才终于愣住,只听得其中一人仓促道了声“见过大师姐”,其余二人才回过神般匆匆附和,只是神情含混复杂,似惊异又略带窘迫,似顾忌却又有嘲弄,几多情绪尽数掩在这低头之间。
叶红意不知是当真未看清那神色还是不愿理会,她轻应一声,牵着身旁小姑娘行至三人面前,复又松手将人往前推道:“这家伙归你们照顾,我该走了。”
三人都有些怔愣,僵了片刻方才想起将小孩拉到身侧,“不知大师姐打算去何处?”
叶红意回身往马车走去,几人的视线便也跟随而去,看着她翻身上了马车,执起缰绳,便要赶路离开,几人这才明白过来,叶红意压根没有要回应他们的意思。
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三人牵着小姑娘便要离开,谁知后方却又突然传来叶红意的声音道:“要变天了。”
那三人被叶红意这话惊了一瞬,连忙回头望去,才见叶红意此时已经将驾着马车掉头行去,马蹄与车轮扬起尘埃,那道身影在尘埃中也模糊起来,几人只远远听得那人冷淡道:“我若是你们,今夜便会提前找个地方落脚。”
话音落下,马车扬长而去,烟尘消散只余下路上一排车辙。
方才那小姑娘面上仍带着笑意,纵然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当中,仍挥着手与之道别。
叶红意终于离开,四周因之而凝固的气氛似乎也渐渐缓和下来,那两男一女三人相互对视着,神色皆算不上好看,情绪复杂却又说不清楚,此间霎时沉默,最后是三人间那看来最年轻的女子捉住了小姑娘挥动的手,小声咕哝道:“别挥了,人家根本没看你。”
小姑娘收回了手,却喃喃着道:“红意姐姐说过将来会来灵城看我。”
“她?”那女子笑了一声,笑的是小姑娘的天真,“她才不会来看你,不过是随口骗你罢了。”
小姑娘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女子,女子牵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刚才带你来的那个人,是南方叶家的大小姐,也是我们天照山的大师姐,那个人……”
似是想到什么,女子语声稍缓,沉了目光半晌才接续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被女子的话一瞬惊到,在听见“疯子”二字的时候,那小姑娘分明瑟缩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她才连忙向旁边两人看去,像是在无声询问,那两名年轻男子稍稍迟滞,神情却也十分难看。
三个人对叶红意的过往都十分清楚,或者说,叶红意的名字,自很多年前便已经传遍了天下。
叶红意生得很美,身世不凡,修为高绝,曾有无数人踏破门槛想要娶她为妻。
然而她的名字传遍整个天下,却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被她喜欢着的那人并非是个普通人,他是天底下的至强者,除魔救世的圣者蔺尘。
那段故事直到今日仍在坊间流传,被人们所津津乐道。叶红意对蔺尘的感情可谓痴狂,身为天下三大家族之一,南方叶家的大小姐,叶红意本有这天地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受人艳羡的生活,但她却情愿抛去一切,风餐露宿流浪街头,只为了跟随蔺尘脚步。
从魔乱四起到天下太平,她跟了蔺尘三年,不管旁人如何说道,从未有过犹豫,人们道是她已经痴心成狂,几近疯魔,她却认为蔺尘于她的感情,与她对蔺尘一般,认为蔺尘将来必定会娶她为妻。
后来蔺尘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圣者,闭关神殿之中,叶红意便一直在神殿外守候,始终不曾离开。
她就这般守了许久,直到两年前,她回到叶家,做了一件轰动天下的事情。
她在邺城举办了一场异常隆重的婚宴。
婚宴的新娘是她,新郎便是蔺尘,她提前将书信递到神殿之中,要蔺尘赶来成婚,正如她从前所说一般,她坚信那人必然会来娶她。
婚宴那日,邺城当中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场闹剧如何收场,叶红意穿着喜服在大堂内等了整整一天,人们在外面探着脖子也等了整整一天。
“她最后等到了吗?”听三人说到此处,那小姑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语声急切,迫切地想要知晓结局。
天色微暗,几人正往安陇山走去,三人中那女子看了看天色,摇头继续讲述这个故事道:“没有,圣者没有出现,甚至不曾差人带来半句回应。”
小姑娘脚步骤然一顿,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耷拉着脑袋看来有些失落。
女子看她模样,眼底霎时又掠过那种似鄙夷似怜悯的复杂神情,开口道:“那天晚上她成亲了,她冲出去喝了许多酒,自街头随便带回了一个落魄的流浪男子,与他拜堂成了亲。”
谁也不知道当时叶红意究竟想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喝醉了酒任性而为,但堂堂叶家大小姐,的确就如此嫁给了一个没名没姓一无是处的男人。
那是惊动整个天下的一场闹剧。
从那天起,叶红意三个字便成了笑话,人们提到叶红意,总会将那场婚事拿出来说道,不少亲眼见过那场婚宴的人还会形容一番当时那娶了叶红意的流浪者究竟是如何落魄,说他娶叶红意的时候,穿的尚是洗得白的旧衫,破了洞的外袍,模样若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而嫁给那人之后,第二天叶红意便离开了叶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她也从未与任何人联系,整整两年的时间,她好似自这天地间完全消失了踪影,然而她那场婚宴却成了所有大街小巷说书先生最喜欢的段子,不论何时总有人提出来说道。
而也正因为这些故事,今日几人在这安陇山的边上遇见叶红意,神态才会如此复杂。
“她除了是叶家的大小姐,还是天照山的大师姐。”女子长叹一声,不甘中有几分怨怼,“简直是丢光了我们天照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