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盘膝坐在第二层世界山顶上的王宝乐,似有所察,抬头遥望苍穹,眼睛微微眯起。
方才那一瞬,他隐隐有一种似被神念扫过之感,只不过这神念缺少了灵动,很是机械的样子,仿佛只针对外界规则的探查。
而王宝乐这里,如今全身无论内外,都被喜之法则弥漫,数月的时间,早已使得他将体内的外界规则,完全隐藏。
这一点,与他的修为第五步有很大关联,因万道皆可用,所以他在细微操控上,也能做到极致,故而能完美隐藏起来。
若是换了第四步,因只是一道的源头,牵扯太深,反倒无法如王宝乐这般彻底隐匿。
“这源宇道空内,水很深……”王宝乐收回看向苍穹的目光,闭上双眼,继续打坐,使体内的喜道之种,散出无数触须,在体内不断壮大。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很快又过去了三个月,王宝乐的喜道规则,此刻已达到了更完善的程度,同时也体会到了来自山下村落内居民的善意,似乎修行这喜之一道者,本身大都是善良的,这与此规则的本源有关。
这种善意,也获得了王宝乐的认同。
但……显然在这源宇道空内,善这一类品质,并不是主旋律,就好像漆黑的夜里出现的火把,若不能将黑暗压制,那么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被当成异类,于黑暗中熄灭。
这喜之一脉的分支村落,就是如此,在数日后的一天夜里,盘膝坐在山顶上的王宝乐,突然睁开了眼,遥望远处山脉。
那里目光所看,黑压压一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草木所形成的黑影,只是……太安静了。
或许也正是这安静,使得王宝乐的耳边,隐隐的传来了一缕诡异的戏曲声。
“往生不来……”
“背影常在……”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透着幽怨,透着诡异,更有压抑,仿佛蕴含了凄厉的不甘与嘶吼,但却无法释放出来。
传入王宝乐耳中时,王宝乐整个人猛地一震,好似心脏在这一刹那被一双无形的手捧住,正慢慢的挤压,仿佛要将其碾碎,撕裂与其连接的血管,生生的从体内拽出一般。
更是在这一瞬,王宝乐的眼前,远处漆黑的山脉,此刻竟变的半透明起来,原本微弱的月光,在这半透明间,似能穿透,使这世界,似乎变的比之前清晰很多。
而借助这清晰,能看到……有一个身穿青衣长裙,黑披肩的女子,低着头,正从山脉中走来,她的身影很是高大,竟与山脉齐平,能看到有滴滴鲜血,在她被黑遮盖的脸上,慢慢落下。
在她的四周,更是漂浮着数百道模糊的身影,这些身影时而化作音律,时而恢复人形,与这女子一起,向着王宝乐所在的山峰下村落,正缓缓走来。
歌声,越清晰。
“害了相思,惹尘埃……”
“谁等谁回来……”
所过之处,四周半透明的山体,被滴落的血染红,一切植被,都在枯萎,那声音的怨毒更为强烈,压抑的凄厉之念,似此刻到了极致,就快要爆出来。
王宝乐心神再次轰鸣,体内喜之道则,瞬间散开,他眯着眼,凝望远处走来的青衣女子,基于对这片世界的了解,他不需要去猜测,就已然知晓对方的来历。
正是听欲城的修士,只不过显然这一次出现的,与他在红雾内所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后者只是一小段音符,不是完整的曲乐。
可如今出现的,不但曲乐更完整,更是出现了歌词。
甚至能影响到他的心神,可见这青衣女子的身份,必定是听欲城内的大能。
“是来找我?还是灭山下的喜之分支?”王宝乐眼睛里寒芒微闪时,他所在山峰下的凹地内,喜之一脉的修士,也都纷纷惊醒,阵阵欢喜之声,伴随着喜悦之意,顿时洋溢四方,好似黑暗中被压制,但却不甘熄灭的火光,正勉强坚持。
更是在这喜悦之意的散开间,形成了某种传送之法,正在持续的开启,能看到一层柔和的光幕,从凹地边缘升起,似要化作一个罩子。
身为喜之一脉的正统分支,哪怕如今衰弱,但因常年被追杀,自然也有一些保命之法,这依靠喜悦之意的传送,就是其一。
当这光幕,连在一起,形成完整罩子之时,就是传送开始的一刻。
只是显然这一次到来的听欲城歌者,太过强悍,歌声透出的诡异与怨毒,直接影响村落内所有人的心神,使得每一个喜之分脉的修士,都好似心脏被抓住,面色苍白的同时,生机也在急速的流逝,如要枯萎。
这就使得他们的喜之法则,也都受到了冲击与影响,传送之法的开启,也无法瞬息完成,更是在歌声的波动中出现扭曲,那些升起的光幕,出现了要崩溃的征兆。
王宝乐轻叹一声,在此地居住了半年,他既认可这个村落,那么此刻不管对方是找自己而来,还是目标本就是这村落,他都没道理袖手旁观。
于是在那村落的传送光幕扭曲的一瞬,王宝乐看向远处慢慢走来的青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几乎在他笑容浮现的一瞬,喜之规则在他身上轰然爆,形成了一股情绪的无形波动,向着四周轰然散开。
所过之处,那些枯萎草木,似重新出现了生机,被血染红的山脉,也如被洗刷般,出现了本色,甚至就连这半透明的天地,也都在这一刹,被强行归位。
而那远处走来的青衣女子,脚步猛地一顿,她四周漂浮的那些歌者修士,立刻就有七八位,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他们的曲乐被自身打断,身躯于笑容浮现的一瞬,便……形神俱灭。
借助这一瞬的机会,山下村落的光幕,瞬息完成连接,传送阵法轰然开启,而就在村落内的喜之分脉修士,传送离去的同时,那脚步停顿下来的青衣女子,缓缓抬起头。
月光下,能看到这女子黑间隙内,露出了面孔,那面孔……七窍流血,更是在颈部,还有一道深深的黑色淤痕。
她的眼睛深幽,隐隐似在目内,有一缕女子的身影,如戏子般,在翩翩起舞,唱出更为压抑怨毒的戏曲。
“夜雨恶秋灯开……”
“照亮空空舞台……”
“该来的,都不来……”
“该在的,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