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尼加张了张嘴巴，数秒后，他抿紧唇，轻轻点点头。
“好，接下来换我做介绍。”
祖尼加沉默了片刻，思索着自己要说些什么。
从对等原则来看，安格尔说到什么深度，他也该说到什么深度。
虽然之前安格尔所说的内容，祖尼加听着有一些迷糊，但他能判断出，其所说的信息纵然有所隐瞒，但诚意却是够的。
所以，他若是要做自我介绍，至少也要达到安格尔讲述时的深度。
这里面也有尺度拿捏。
片刻后，祖尼加终于开口。不过在正式讲述前，他轻声道：“我很感激安格尔先生刚才的慷慨。”
“我自然也不会太过吝啬。”
“只是相比起你，我的过去或许并没有先生那般的精彩……”
停顿了两秒后，祖尼加这才正式开始讲述。
“我叫祖尼加，曾经是一名国王，现在则是一介乞丐。”
祖尼加开口的第一句，便让安格尔眉梢微挑。不过，他目光缓缓上扬，看向祖尼加头顶的NPC信息。
「祖尼加」
「从无上高位自甘堕落，沦为乞丐，是一种什么体验？问问祖尼加就知道了，不过祖尼加可不一定会回答你这个无礼的问题。祖尼加看上去是一个乞丐，但从他背后却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接触祖尼加，有可能触发支线任务“染血的王座”。」
从这份信息介绍就可以知道，祖尼加曾经的确是居于高位。只是安格尔没想到的是，这个所谓的“高位”，居然指的是“国王”？！
祖尼加：“我所在的国家，其实并不算大，在几个大国之间的夹缝处。因为此地地势险要，加上毗邻数国，其中好几个国家还是世仇；为了和平，几个大国在协商后，决定让这片险要之地成为它们的战略缓冲地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缓冲地带慢慢变成了三不管地带，一个小型的国家也在这里诞生了。”
“这个小国一开始并不是独立的国家，因为它的诞生，背后是数个大国的博弈。”
“只是因为地缘特殊，以及恰逢其会，这个小国慢慢有了一点点起色，也能在各个大国间左右逢源，夹缝求活。”
“这也让这个小国，有了登上世界舞台的资本。”
“而这个小国，就是我的国家，它叫……”
祖尼加说到名字时，突然卡壳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数秒后，他才回过神：“……它叫群山之国。”
“因为它被群山环绕，被群山拱卫，我们的国都也在群山之间……”
祖尼加在讲述群山之国的背景时，安格尔轻声道：“你刚才愣神了几秒，是在想什么？”
祖尼加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想什么，或许是人太老了，过往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刚才我只是在回想过往……”
安格尔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在你接下来讲述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问。”
“你说群山之国被几个大国环绕，那几个大国的名字又叫什么？”
祖尼加瞬间愣神，整个人就像是卡壳了一般。
安格尔看到这一幕，立刻了然，祖尼加也被影响了。
原本安格尔还以为，祖尼加可能会是“梦见”NPC，但现在看来，他应该还是仙境权能所创造的天赋子民。
过了好几秒后，祖尼加才回过神来：“我好像有些忘了……这很重要吗？”
祖尼加表情很平静，看上去对于这个问题自己忘了，没有丝毫疑惑。
要知道，他说自己是一国国王，结果却不记得周围国家的名字，这种情况只要是正常的思维，肯定会感觉奇怪或者异常。
但祖尼加现在却表现的很平静，情绪也没有任何疑惑，这与之前他所展现出来的谨慎小心，是完全不同的。
显然，在关于“世界信息”这一部分上，祖尼加也受到了仙境权能的影响。
安格尔沉默道：“不重要，你继续吧。”
祖尼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仔细寻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不再多想，继续道：“我是群山之国的第十任国王。”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国王，带领群山之国登上更高的舞台。但是……”
祖尼加眼底闪过一丝哀意。
“但是，群山之国没有变得更好，反而……灭亡了。”
为何灭亡？
祖尼加给出的答案却是让安格尔有些意外：“没有任何征兆，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地奥摩山突然消失了。”
地奥摩山，是群山之国的王都“奥摩城”所在之地。
奥摩城是一个山城，所有的建筑都建造在地奥摩山上，有接近三十万人居于此。
但就在这一天，地奥摩山从地图上直接消失，三十万人跟着王都一起消失不见。
“整个王都都不见了？那你当时在做什么呢？”安格尔眼里闪过惊疑。
祖尼加：“我当时受到邻都大学的邀请，去做了一个学术访问。当我回来的那一刻，奥摩城已经消失了，整个地奥摩山就像是被抹平了一样……”
“我从附近的一些居民口中，得知了那天的情况。”
地奥摩山在那天晚上七点左右，突然不见了。前一秒，还有人看到山上的灯火灿烂，下一秒，便是一片漆黑。
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寻找奥摩城的下落，寻找我的子民下落。”
“但都没有结果。”
“后来我从一个魔法师的口中得知，整座山峦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消失的情况，大概率是被暗角给吞了。”
“虽然暗角吞没城市的情况很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各个国家都有一些类似的记录。”
“所以，如果不是被人蓄意抹去，就只有可能与暗角相关。”
祖尼加曾经也猜测，是不是有强大的魔法师对奥摩城发起了攻击？但魔法师动手是有迹可循的，会有能量残余。
但当时祖尼加在地奥摩山的坑洞内，没有发现任何的能量残留，所以大概率不是魔法师动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真的是暗角吞没了地奥摩山。
“后来，我便开始寻觅暗角，想要进入暗角找到我的子民……最终，我找到了暗角的入口。”
安格尔：“？？？”
“你是怎么找到暗角入口的？”
祖尼加：“地奥摩山的山巅，矗立着一个屹立云端的王座，这个王座在打造之初，就浸透了我们一族的血液。每一代国王在继位前，都会以血祭祀，登上王座。”
当祖尼加继承王座那一刻，他便能随时感应到王座所在，一旦有外敌入侵，他能召唤王座，在王座范围内的战士，都将享受能量点的加成。
可以说，这个王座就是一个可移动的光环类道具。
“地奥摩山消失后，我便感知不到王座的位置了。”祖尼加：“直到数年后的一天，我在邻国的一座都城里，感知到了极为淡薄的王座气息……”
祖尼加立刻寻味而去。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楼里。
这栋居民楼每层有十二户，一共六楼。祖尼加感知到的王座气息，就在六楼。
他迅速来到六楼，这里乍看之下一切都是正常的，直到他走到尽头，看到了多出来的一户门。
本来是十二户，在六楼变成了十三户。
而这第十三户的门内，就是王座气息的源头。
祖尼加毫不犹豫的走入了第十三户的门内。
“然后……我就到了暗角。”
安格尔：“？！！”
祖尼加居然去过暗角！
心灵憩所没有一丝波动，意味着祖尼加说的是真话！
这让安格尔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要知道，寻觅暗角的人很多，去过暗角的人也很多……但从暗角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祖尼加不仅进去了暗角，还从暗角出来了？
安格尔强忍着内心的惊讶，问道：“暗角里是什么样的？”
祖尼加没有立刻回答安格尔的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起当时的情况：“在我进入暗角后，我身后的门就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我进入暗角后，我对王座气息的感知也同样消失了。”
换言之，祖尼加被困在了暗角里。
但祖尼加并不在意，自奥摩城消失那一刻，祖尼加的人生目标就已经变成了：寻找奥摩城，寻回我的子民。
虽然他被困暗角，但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感到欣喜。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祖尼加开始在暗角寻觅……
“你刚才问，暗角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我听说，不同地方的暗角会有所不同。但绝大多数的暗角，内部都是人类的建筑。”
“我去的暗角，进入以后便处于建筑内部，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底的走廊。头顶是昏黄的灯光，走廊每隔二十米左右，会有一扇门。”
“打开门，绝大多数是密闭且空荡荡的房间，偶尔会遇到新的走廊。”
“整个空间都看不到任何通往外部的缝隙，哪怕偶尔看到了窗户，打开以后也是新的走廊……”
“我就在暗角里不断的游荡，游荡。”
“我也不知道游荡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因为我在暗角里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知道游荡了非常久。”
“在游荡过程中，我经历过不同风格的走廊，见到过比城市还要广阔的大厅，也去过深不见底的游泳池……”
“直到某一天，我在某个深水游泳池的下方，再次感知到了王座的气息。”
祖尼加毫不犹豫的潜入这片游泳池内。
下潜二十米。
下潜一百米……下潜三百米……
当下潜到祖尼加都感觉周围满是高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堪比山岳的巨大鲸鱼。
不过，这只鲸鱼并非活物，只是一座置于游泳池壁上的雕像。
鲸鱼张开嘴，里面隐隐有光。
祖尼加感知到的王座气息，就从鲸鱼嘴巴里传出的。祖尼加没有犹豫，立刻游了过去。
然后他就穿越了一道光门，来到了一条新走廊……
和之前一样，在这条新走廊里，他又失去了对王座的感应。
不过这条走廊并不长，看上去只有一百米左右，两边没有门，但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祖尼加：“我走啊走啊，走到了门口，我直接踏了进去。”
安格尔：“然后呢？”
祖尼加露出苦笑：“我人生中有两件最后悔的事。”
“第一后悔的事，是地奥摩山消失的那一刻，我没有在王都。”
“第二后悔的事，就是踏入了这扇门。”
“因为踏入这扇门后，我就离开了暗角，回到了外界。只是此时我已然不在原本的那栋居民楼，甚至已经远离了我所在那片国家的大陆……”
“我来了，雾森之城。”
“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城市，一个我完全没来过的大陆。”
从这天起，祖尼加就开始在这片大陆流浪，希望能再次感应到王座气息，去往暗角。
他从雾森之城开始，他去过绮梦之都，也到过欲壑之都、爱乐之城……但再也没有感知过王座的气息，也没有再踏入过暗角。
这些年里，他听说过不少暗角的情报，也知道暗角开启过很多次，但就算暗角开启时他就在那个城市，也依旧感知不到暗角的气息。
后来，他从爱乐之城的一位魔法师口中得知了一个情报：只要有城市的地方，都会出现暗角。但暗角出现频率最高的，一般是新建的城市。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情报是真是假，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然后，他就来了摩登之城。
这座极其年轻的城市。
一待，就是十多年，直到现在。
“这就是我的故事。”祖尼加说完后，气氛明显有些凝重。就连风闻小子，此时也捂着嘴巴，不敢吭声。
安格尔看了一眼毫无波动的心灵憩所，明白祖尼加说的都是真话。
“我以为我的过往，只会一辈子藏在心里，没想到今天会说出来……”祖尼加：“你们这种天外之人，应该不会在意什么暗角不暗角。”
“但也因此，我反而更愿意将这些故事说给你们听。”
就像是，有些人面对自己亲近之人，说不出任何的心事。但遇到陌生人，却愿意倾述，一个道理。
正因为天外之人不在意，他说出来才不会给别人增添压力。
安格尔刚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他便感知到仙境信息突然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