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小春冲进殿中,泪流满面的唤道。
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点,水汽染上眼眸,她机械的转过头,怔怔看着小春:“我做了什么?”
“您在说什么啊?”小春急如锅上蚂蚁,无措的为她擦着眼泪,口齿不清的说,“皇上他在气头上,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那些是不能当真的。”
唐芯用力扯住她的衣袖,红着眼怒问:“告诉我!以前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好,好,奴婢说,奴婢都说。”小春哪敢再刺激她,忙扶着人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抹了把眼泪,拎起茶壶为她斟了杯热茶,“主子,您先喝口水。”
唐芯接过茶盏,一头饮尽,神志勉强恢复了些,随手将茶杯扔开。
“说吧,从我进宫以后开始!一件都不许漏掉!”
她要弄清楚,冷面神的厌恶究竟从何而来。
小春硬着头皮开口:“主子受封进宫的当天,得知礼部为您置办的饰,与齐妃重样,当日就将饰扔了出去,还把送礼的太监重打了五十大板,后来,皇上亲自出面,想让主子息事宁人,不愿在大喜的日子见血。”
“之后呢?”唐芯拧眉问道。
“主子不肯服软,硬是罚了那太监,气得皇上当天夜里,未宿在咱们这儿。”说完,小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唐芯脸色,深怕她会生气。
“还有别的吗?”只这一件事,不至于让冷面神这么反感本尊吧?
“……有,”小春迟疑了半秒,继续说,“因着此事,第二日向太后请安时,主子生病未去,太后亲自前来探望主子,主子却告了齐妃一状,非要太后下懿旨,将那支重样的簪子从齐妃那儿讨过来。”
“……”唐芯听得嘴角直抽,尼玛!本尊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齐妃本不愿意,是贤妃娘娘在旁好言相劝,她才将簪子送给了主子,可是,主子却当着齐妃的面,把簪子摔断了,还说了些挑衅的话。”那日剑拔弩张的场景,她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唐芯心头一紧,深深吸了口气,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后,才示意她接着说。
“主子说,别人用过的东西,您不稀罕,嫌脏。”说完,小春害怕的垂低脑袋,没胆子去看唐芯。
呼吸徒然加重:“我就说她干嘛三天两头跑来这儿找茬。”
敢情是吃过不少瘪,折了好些面子啊。
小脸一片颓败,咬牙道:“继续!”
她倒要听听本尊还作了多少死。
小春定了定神,继续说:“主子曾因不喜尚衣局做的新衣,认为颜色太寡淡,与您的身份不符,便下令打了绣娘二十鞭,后得知绣娘是齐妃娘娘身边婢女的远亲,又赏了她二十板子,还故意在齐妃的寝宫外行刑,害得齐妃几宿没能睡得安稳。”
“您知道此事,专程带着安神药为齐妃送去,惹得齐妃大怒,与您动了手,最后闹到太后那儿,您不愿认错,还把太后给气晕了。”
……
小春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可算是把本尊的累累恶行说完。
唐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见过作死的,可像本尊这样的,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怪不得皇上这么痛恨我。”别说是他,就连她自个儿听了本尊的丰功伟绩之后,都想把她从地底下揪出来暴揍一顿好么?
“那是以前的主子。”小春大声反驳道,“自从主子失忆之后,就变了,皇上他只是被以前的事气糊涂了,才没现主子的好。”
唐芯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再好有什么用?这个锅,她是背定了。
“哎。”她惆怅的叹了口气。
妈蛋!怎么偏偏就穿到了这家伙身上?
“主子,您别丧气,奴婢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日子,等皇上见到了主子的改变,会对您改观的。”小春笃定的说道,用力握住唐芯的手腕。
“得了吧,他现在是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虽然知道了隐情,她也认为本尊纯属活该,可一想到那人冷漠得近乎无情的态度,心里就闷得慌。
“不是的。”小春急红了眼,拼命搜刮着脑子里的词汇,想安慰她。
那副蠢萌的样子,让唐芯既想笑,又觉暖心。
眼眶一涩,抬手掐了掐她的脸蛋:“以前我没少打骂你吧?”
“没有,主子待奴婢可好了。”小春摇头说,鼻尖有些泛酸,有主子这句话,以前吃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撒谎。”本尊可是个打人不眨眼的家伙,性子又专横跋扈,她****陪伴在身旁,必定挨了不少罚。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欺负你,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份。”唐芯正儿八经的说道,明亮的双眸里,布满了认真之色。
小春感动得不停掉泪:“主子!”
“行了,我还没死呢,别急着给我哭丧。”她笑眯眯的调侃道。
“主子会长命百岁的。”小春急吼吼的表态。
“扑哧”,这丫头,绝对是个活宝啊。
有了小春的开解,唐芯的心情好转了许多,黄昏时分,她换上一件太监服溜去了御膳房。
“哎哟喂,唐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孙老身边的帮厨小河,乍一见他现身,忙撇下手里的玉米,搓着手迎了上来,“大喜啊,皇上早些时候派人前来传旨,说是要把秋猎所获的猎物分你一半,孙老见你没在,又担心大家伙忙起来,不小心用了你那份食材,特地差人挑拣出来装进了黑缸里。”
唐芯一拍脑门,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快,带我去瞧瞧。”她风风火火地来到御膳房后院,囤积粮食、食材的房间里。
两口洗得亮的黑缸靠墙而立,揭开木盖子一瞧,里边装着的可不是一大堆新鲜肉么?而且,在肉堆上,专程放了冰块镇着,就要入冬了,存放个十天半月不会有任何问题。
“算他言而有信。”唐芯低声咕哝道,余怒又降了三分。
回到厨房,没瞧见张御厨讨人厌的身影,他的活儿被另一帮厨的太监取替,袅袅炊烟,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
“师傅,让我来吧,您去歇会儿。”唐芯小跑着来到孙御厨身旁,见他忙得满头大汗,立马卷起袖口想要接手。
“皇上有旨,这几日不用你亲自备膳,你好好养伤就是了。”孙老随手抹了把汗,见她站着没动,欣慰的笑了,“我这儿马上就完工了,你真想帮忙,一会儿就和公公一道,去给皇上送膳吧。”
“额!”唐芯一时语结,挠挠头,“皇上不是让我休息吗?我还是听他的好了。”
送膳?她气还没消呢,送个球球!
孙老也没勉强她,做好膳食,让她尝了口。
“唔!好吃!”唐芯竖起大拇指,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又往锅里伸。
孙老无奈的笑了,只当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将饭菜装盘,交给了传膳的太监。
六名太监手捧托盘步入乾清宫,待人全都进了门,沈濯日方才收回投向门外的眼神。
她竟没来……
呵,怕是还在为他白日的言语生气呢。
“皇上,用膳吧。”李德试过菜,将金筷递去。
沈濯日眸光一闪,罢手道:“朕今日没胃口。”
“您还伤着呢,再不吃饭,这伤哪日才能好啊?要是您不喜欢这些菜式,老奴再让御膳房重做一份?”李德苦口婆心的劝道。
沈濯日摇摇头:“撤下去。”
皇上这态度……
李德心思一转,大概猜出了一二,在太监撤菜时,低声交代了几句。
佳肴原封不动撤回御膳房,可把孙老愁坏了,他塞了些碎银子,向传膳的公公请教。
这人睨了眼竖起耳朵偷听的唐芯,大声说:“孙御厨做的饭菜不合皇上的胃口,您还是做些皇上爱吃的送去吧。”
“爱吃的?”他做的都是皇上以往喜欢的菜式啊,孙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该说的,杂家都说了,您快动手做,皇上早晨用过膳,到这会儿点食未进,耽误久了,饿坏了皇上的身子,你我可担待不起。”太监特地咬重了点食未进四字。
秀眉猛地一皱,那家伙真当他是铁打的吗?
目送太监离开,孙派的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忧心忡忡的和孙御厨说话,帮他出主意。
孙老愁眉难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状,唐芯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说:“师傅,我来做吧。”
“你伺候皇上多日,对皇上的喜好必是熟知的。”孙老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交给你,我也放心。”
一个时辰后,传膳公公再度来到乾清宫。
将三盘清淡小菜呈到御前。
“朕说了不吃,为何还送?”沈濯日不悦的问道,气势威严。
传膳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说:“这些菜是唐大人亲手做的,奴才不敢不送啊。”
是她?
眸中的冷怒顷刻间化去,黑眸转向桌上的菜肴。
金盘中青菜葱绿,在烛光的晕染下,那层油光似散着诱人的光泽。
头顶上没声儿了,传膳公公大着胆子抬头。
天!皇上竟然笑了?
薄唇微微上扬,笑若盛放的桃李,令天地失了颜色。
李德面上掠过一丝了然,他快步上前,低声说:“恐怕是唐大人得知皇上食欲不佳,便未经皇上允许,自作主张为您准备了菜肴。”
沈濯日眸色一软,不紧不慢地拾起桌上的金筷,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御书房的众人仍在等候消息,暮色四合时,传膳公公拎着装放空盘的食盒返回:“孙老,恭喜啊,皇上对这次的菜肴赞不绝口,诺,还赏了你一锭金元宝呢。”
“这菜不是小的做……”孙老刚想说出实情,却被唐芯一把挤开。
“小的代师傅谢皇上大恩。”她乐呵呵将元宝收下,强行塞到孙御厨手里,“师傅,皇上他老人家说了,不许我做工,您这会儿把实情说出去,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她可不想让冷面神知道,菜是她做的!
瞧着她固执的样子,孙老只好将实情瞒下,可那元宝,他怎么也不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