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子清闻言大喜,不由连连点头,拍手眉开眼笑道:“钰儿这个主意简直妙极了!”
甄钰试探着笑问道:“这事全在计侯爷身上,计侯爷他,计姐姐有法子说服侯爷吗?”
计子清不以为然,笑道:“我爹那么疼我,这么点小事还能不成?我娘都已经死了,向计家要个名分,又不能碍着谁什么事!何况,我爹可是说过——”计子清说着,却是有些警惕的刹住了口。
甄钰的心没来由一提,忙问:“说过什么?”
计子清见甄钰双目灼灼望着自己,眸底露出两缕紧张和期盼,略一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向她笑了笑,说道:“不怕钰儿妹妹笑话,我一直以为我是爹的私生女呢,可是那天爹很认真的对我说,他说我绝对不是私生女,呵呵,想必,我娘也是有身份的!”
“轰”的一下,甄钰心头大震,脸色瞬时白了白,计侯爷这话,究竟是何意?不是私生女,那是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块玉佩,还有那一匣子母亲当做聘礼的珠宝饰——
母亲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可惜,无论瞒着她什么,她都已经永远无法对她开口了!
甄钰第一次起了疑心,母亲无意中曾经说起过的、那些放火烧了屋子欲置她们母女于死地的黑衣人,难道不是计侯爷派去的?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只恨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尚未懂人事的奶娃娃,什么也不知道,只从母亲那里得知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钰儿妹妹,你——看起来不大有精神的样子,是不是不舒服?”计子清见她突然怔不由得关心。
甄钰忍下心中的烦乱惊诧,勉强陪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昨儿睡得晚,这会子坐的久了有点儿犯困。”
计子清便笑着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吧!”她恨不得立刻见到便宜爹,跟她提这件事情,本来也坐不住了。
甄钰笑着点点头:“计姐姐好走,我等着姐姐的好消息。”
计子清挑了挑眉。无不得意道:“借妹妹吉言!”
计子清一回到侯府,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去请计侯爷,从下午到计侯爷过来,她的人跑了有足足五趟,弄得计侯爷还以为生了什么大事,一回到家中听说了,立刻换了衣裳便往消夏斋去。
看到计子清好好儿的在那。计侯爷心头方暗自一松,略有些责备的向计子清道:“清儿你也是的,有什么事竟是急成这样!”
“爹,自然是要紧事!”计子清欢欢喜喜的见过了便宜爹,一开口便是愁眉轻蹙,欲言又止。
计侯爷的神经立刻“唰”的竖了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过百灵、秋雁等,沉着脸道:“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你了?”
计子清慌忙否认。然后将丫鬟们屏退,在计侯爷探究的目光下,方轻轻说道:“爹。昨天晚上,我,我梦见娘了。”
计侯爷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胸口一紧,说道:“你娘……她可说了什么?”
计子清拼命的回想自己从前贫苦被人欺的日子,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凄凉,不知不觉眼泪便涌了上来,娇俏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凄然之色,她哽咽道:“娘没有说什么。我看见娘,她好惨,被恶鬼欺负,无路可逃,无家可归,我。我想要救她,可是却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计子清双手捂住了脸,小小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计侯爷脸色惨白,一颗心仿佛被人生生的剖成两半,痛得连呼吸都失去了。
“清儿,清儿……”他喃喃的叫着计子清,却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样做才能够减轻她心中的痛苦。他相信计子清说的一定是真的,她们母女情深,一定是她托梦给她,她一片为母至孝,难怪这么紧张,一趟一趟的派人去找他!
“爹,”计子清突然跪在计侯爷面前,扑在他身上拉扯着他的衣袍哽咽道:“爹,把娘的牌位接回来好不好?爹你说过的,清儿不是私生女,那么娘,她应该是爹的妻子啊!娘已经不在了,便是抬成平妻,也损失不了母亲什么的!爹,求你了,好不好?”
“你快起来!”计侯爷忙扶起女儿,沉痛道:“这件事我早就在琢磨着,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不过现在看来,清儿你说的对。你娘活着,我没能保护她,如今她死了,我断断不容她在阴间受苦。这件事,你放心便是!来,快起来!”
计子清心中暗喜,却仍是呜呜咽咽的,一边哭着娘,一边夸着爹,把个计侯爷心疼得无以复加,好言安慰了她一番,决定连夜就找老太太摊牌。
晚饭过后,计侯爷便去了老太太的静宜园,铺垫斟酌再三,终于向计老太太提起了要抬邵心萍为平妻的事。
老太太当即失手打坏了一个汝窑雨过天青绘香祖茶盏,随即气得直哆嗦,指着计侯爷说不出话来。
计侯爷却是铁了心一般,跪在老太太面前,恳求她同意此事。
老太太捶胸顿足,拍打着乌木嵌玉罗汉榻的扶手,气呼呼直骂计侯爷不孝、不知天高地厚,还说若想让邵心萍的牌位进计家抬为平妻,除非是她死了!
计侯爷想起计子清那番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却又不敢忤逆母亲,只是跪在计老太太面前,声泪俱下的恳求母亲网开一面,求母亲成全。
计老太太气急败坏,不由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邵心萍,计侯爷愈心疼,苦苦劝慰母亲,却是无论如何不肯退让一步。
大门突然“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只见计夫人用帕子捂着脸亦大哭着进来,扑在老太太面前求老太太做主,又含泪质问计侯爷,他这么做是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可曾想过自己的感受?自己为计家生儿育女、孝敬婆婆、服侍丈夫、十多年来勤勤勉勉操持家务,打理一府上下里外多少事务,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们计家的?他要这样来折辱她?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同她这个大理寺卿的女儿同为妻室?既然如此,他当初何苦要答应这门亲事?倒不如当初让她死了算了,也好过今日受这等侮辱!
计夫人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悲凉,不由得大哭起来!计老太太见了,脸上挂不住,又气又愧,忍不住也掩面大哭。
吴妈妈、江妈妈、春喜、春兰、春芳、紫苏、薄荷等慌忙上前劝的劝、扶的扶,再有计世澜、苏姨娘、计子茜姐妹三个都惊动了忙忙赶过来,一时间,静宜园中好不热闹。
计老太太见儿子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跪在面前,不由得拍打着坐垫恨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让晚辈们都看了笑话还嫌不够吗?滚,滚出去!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往后提也不要再提!那贱人想进我计家做平妻?门都没有!便是做个妾,我也不依!”
计侯爷满面痛苦,他知道自己提起这事母亲会生气,可没想到会气成这样!眼看计老太太浑身哆嗦,气色都变了,计夫人更是哭得几乎岔了气,衣裳揉搓得尽是褶皱,情知今日难以再说劝,便默默的垂起身。
“爹……”计子清忍不住走过去站在计侯爷身边,面上神情十分惶恐。在她看来,邵心萍已经死了,便是牌位进门做平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满以为便宜爹一答应这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了,不料老太太和计夫人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计世澜兄妹听祖母这么一说方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无不露出气愤难当的神情,计子茜指着计子清怒声道:“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爹面前嚼舌头根!不要脸!你简直无耻!”计子茜气愤难当,扑过去就要打计子清。
计子清听老太太那么一说心中本就不安忐忑,此刻对上计子茜这恶狠狠的目光和架势情不自禁起了几分惧意,见她朝自己扑过来吓得尖叫一声,叫了声“爹!救命!”便往计侯爷身上扑去。
计侯爷亦是大惊,他想也未想,便挺身将计子清护住,抬手一格,欲挡住扑过来的计子茜。
计侯爷本是习武之人,力气不小,此时心头情绪激荡力道控制不稳,计子茜又来势汹汹,他没料到这一格,竟将计子茜格得跌到在地!
计子茜的身子砰然触碰上冰凉坚硬的地板,呆了一呆,又羞又气又难过,双手掩面“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计秉毅!你好狠的心,难道茜儿不是你的女儿吗!”计夫人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一阵风奔过来要同计侯爷拼命,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又撕又打。
端庄贤淑又如何?劳心劳力、掏心掏肺又如何?在别人眼里,终究不如那一抹早已逝去、化为黄土的背影!她受够了!他既然无情,便也休怪她无义!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