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爹身体已经废了大半的情况下,今后忠勇侯府他才是真正挑起大梁的擎天柱。看着一个个来访宾客在他身边套近乎、客客气气寒暄道喜,计世澜心里就乐开了花,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责任感。
可是,随后的洞房花烛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平心而论,他的媳妇长得还是不错的,但就是有点太一本正经了,端着的架势神情,令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觉得没趣。
行周公之礼时,更是无趣。
她骨架偏大,身子又瘦,僵硬的躺在床上,压上去只觉得被她的骨头硌得慌,引不起人半点的**。偏她还一动不动,双目紧闭,雪白的脸绷得紧紧的,别说妩媚了,连一丝丝表情都没有,令计世澜顿时就没有了兴致。
如果不是想到明日一早要拿元帕落红去母亲跟前交差,计世澜压根什么都不会做了。最后,他只得一边想着邵琬清那骨肉匀亭的香滑**一边应付眼前的差事,草草应付完事。随意擦了擦,便拉过锦被盖着,背对着吴氏一觉睡到天光。
吴氏初经破瓜,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夫君加上身体撕裂般的痛令她无法安然入睡,轻轻侧头目光淡扫过夫君,他对她的态度近乎冷漠,满不在乎,吴氏眼底一片黯然。
次日一早,两人梳洗之后去正院给计侯爷和计夫人敬茶,计侯爷和计夫人对这个贤淑知礼、温文得体的儿媳妇甚是喜欢,计夫人尤其笑得亲切。竟弯腰亲自扶起了吴氏,携着她的手安慰嘱咐了许多话。吴氏受宠若惊,心底也温暖踏实了些。
出嫁前娘就说过,做人媳妇的。伺候好婆婆和伺候好丈夫是同样重要不分主次的要任务,若一定要在两者之间分出个轻重、做个选择出来,婆婆比丈夫更加重要。只要获得了婆婆的认同喜欢。便等于抓住了丈夫的一大半。
随后又去拜见了计老太太,两人便回燕誉堂。
邵琬清早已侯在燕誉堂正屋廊下等着请安,见计世澜和邵琬清回来,忙陪笑着上前屈膝行礼道:“婢妾见过世子爷、世子夫人!”
至始至终,邵琬清都没有瞧计世澜一眼,连眼角也不曾斜向他,只是一脸的谦卑柔顺。计世澜倒是瞧了她好几眼。见她如此待自己,既无幽怨,又不像喝醋生气,倒惹得他心痒难挠,待要问此时又不便问。瞅着她只是一笑。
吴氏听见问候脚步顿了顿,目光闪了闪,细细打量了两眼眼前的女子,亮丽的桃红印三色樱花对襟窄袖褙子、橘红宁绸齐脚镶边百褶裙,虽是冬装,仍将她的身姿娇好的表现出来,玲珑有致,骨肉均亭。挽着富贵牡丹鬓,鬓上除了嵌珠金钗和碎宝石簪花。还簪了两朵喜庆的红绢花,淡扫蛾眉,颊点胭脂,真正是鬓若刀裁,眉目如画。
“这是邵姨娘么?快免礼!”吴氏得体的微笑着抬了抬手,温言道:“难得邵姨娘有心了。进屋子里说话吧!”
“世子夫人这话折煞婢妾了!伺候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婢妾份内,当不得夫人此言!”邵琬清亦温柔腼腆的微笑着,殷勤的几步上前,抢着为计世澜和吴氏打起了帘子。
计世澜听见吴氏的答话,眉头不易察觉的轻蹙了蹙,心底有些不快。
吴氏昨天才进的门,一见邵琬清随口便叫了“邵姨娘”,连半丝儿犹豫迟疑也没有,说明她进门之前定是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对这样的事计世澜心头十分的不快,对吴氏愈加多了两分不满。
其实他也不想想,当初他纳邵琬清为妾之事有多热闹,吴氏怎么可能不知道?为这件事计夫人再三的在吴夫人面前陪笑抱歉,一再表示成亲前计世澜只有这一个妾,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今日见了邵琬清这身穿戴,吴氏哪儿能瞧不出来她的身份?
一时进了屋内,计世澜和吴氏坐在主位上,该轮到邵琬清上前敬茶,诸如小雅之类的通房丫头、大丫头上来磕头认主。
婆子端上茶盘来,送到邵琬清面前。邵琬清仍是一脸的平静柔顺,瞧也不瞧计世澜一眼,抬手去端那描着鸳鸯喜字的粉彩茶碗,缓步上前。
“拿个垫子来!”邵琬清正欲跪下,计世澜冷不丁出口吩咐。
屋子里众人的呼吸均是一滞,吴氏的身子僵了僵,心底莫名的泛起一抹沉沉的苦涩,身边的陪嫁大丫头莲儿、瑰儿和乳娘方妈妈脸色俱是变了。
这新妇才进门,主母的威仪尚未确立,世子爷就如此明目张胆的护着小妾,这不是打新妇的脸?方妈妈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底替自家姑娘心疼懊悔不堪。她悄悄睨了计世澜一眼,心想计夫人还说什么“世子爷年轻不懂事,喝多了酒,贪新鲜胡闹,如今早已大悔,偏邵琬清身份特殊,此事只得如此云云”恐怕都是骗人,瞧这模样,世子爷对这位看似温柔和顺的妾室可着紧的很呐!
“天冷了地上凉,还不快拿垫子来,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叫邵姨娘弄出病来。”吴氏嘴角缓缓泛起一抹浅笑,柔声吩咐着。
丫鬟们如梦初醒,慌忙答应一声,奔去取了垫子过来。
邵琬清端起茶碗的手却又停下了,向吴氏陪笑道:“这茶有点儿凉了,喝下去对身子不好,请世子夫人稍后,不如令人再斟一盏来吧。”
方妈妈一张脸气得几乎变了形,这敬茶不过就是个形式罢了,自家姑娘接过来沾沾唇就对得起她了,她还想着自家姑娘喝下大半碗去不成?敬个茶而已,竟还要自家姑娘等?
吴氏稍稍等了两秒,见计世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点头微笑道:“倒是妹妹想得周到,真是个细心妥帖人!”
那端茶的婆子听罢忙端了下去重新准备。
邵琬清顿时面上一喜,却又有些犹疑和惶恐,忙摇手怯怯道:“世子夫人折煞婢妾了,在夫人面前,哪儿当得起‘妹妹’两个字!世子夫人快别这么称呼,若是夫人知晓了,婢妾是要领家法的!”
计世澜听毕心中的不快顿时又加了两分:吴氏出自书香门第,这个道理岂会不知?
但凡高门世族权贵之家,除了正经的二房太太,除非夫家是非不分、道理不明而容忍妾室欺压到正室头上来,否则断断没有妾室胆大包天敢同正室夫人互称姐妹的,在正室夫人面前,妾室只能够自称“婢妾”而已。可是吴氏一开口就称邵琬清“妹妹”,这不是间接讽刺计家门风不严、没有规矩?
吴氏听了邵琬清的话微微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婆子重新斟上茶来,邵琬清忙小心翼翼双手将茶碗端起,跪在吴氏面前,恭恭敬敬的将茶碗奉过头顶呈给吴氏,垂道:“婢妾给世子夫人敬茶,请世子夫人喝茶!”
吴氏微笑着伸手去接,不料欲接而未接时,邵琬清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缩手,吴氏一时不留神,手上一个不稳,她暗叫糟糕,想要挽回已经晚了!邵琬清一声低呼,泼了满头的茶水,一道道顺着她的头、脸颊往下流,茶香四溢,冒着腾腾的热气。水串往下流,瞬间就泅湿了她的衣裳。
屋子里众丫头婆子们见邵琬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茶叶,满头满脸的水串,模样十分的狼狈可笑,一个个不由得咬唇偷笑、幸灾乐祸。就连吴氏带来的莲儿、瑰儿也忍不住面露笑意,忙又苦苦忍着。
邵琬清飞快的抬起袖子胡乱拭了拭脸上的水痕,身子颤了颤,肩头缩了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有半句抱怨和半点不满的表现。
吴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秉承庭训,熟知女训、女戒,哪儿稀罕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刁难邵琬清,见邵琬清这样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脸上顿时露出两缕歉意的微笑,嘴唇微动正欲好言抚慰一番——
“哐啷!”一声脆响将所有人都震了一震,一只喜字莲纹的粉彩茶碗被计世澜砸得粉碎。
计世澜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瞪向吴氏,冷声道:“你这妒妇!”说毕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一阵风去了。
计世澜心中怒极,他婚前有妾吴家又不是不知道,若是非要计较这个不想嫁便不要嫁,横竖他也不稀罕,既然嫁了过来,就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事实。当着他的面就敢如此,她折腾的是邵琬清,羞辱的却是自己!
这叫他如何能忍?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瞧着世子爷消失在眼前,厅中一时静得心跳可闻。众人垂着头,一声不敢吭,心怦怦的剧跳着,唯恐被殃及池鱼。
吴氏尴尬不已,臊得满脸通红!
嘴里苦。
新婚第二天的丈夫,在妾室行礼正式见面的场合如此的落她的脸、给她这样的评价,将来她还怎么抬起头的做人?在这个府上,她还有何作为正室的威仪所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