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安侯府的大公子顾鹏程,小的时候常与姑娘一同玩耍,武安侯夫人那时候就瞧中了姑娘,多次上门为大公子求亲,王爷和王妃见她心诚才答应的。姑娘这些年一直远离京城,这桩婚事始终未曾提起,如今回来了,自是要履行的。”
李嬷嬷太心疼眼前这姑娘了,小小年纪家破人亡,身边没个长辈照看,野草般长大,所幸骨子里品性仍在,没有长歪。
言咏兰一直知道有这么一桩婚事在等她,始终不曾热衷,能拖一日便一日,如今回了京城,只怕是再也拖不得了。
“周掌柜人脉通达,早就替姑娘打听过了,顾公子风评不错,最难得是文武双全,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是兵马司副统领。据说明年下半年,武安侯还想让他入兵部,将来前程似锦。再说这顾家,两三年前还曾差人去神医谷打听过姑娘的踪迹,虽然姑娘那时已不在谷中,但这也说明顾家没忘记这回事,定等着姑娘回来完婚呢。”
李嬷嬷把顾鹏程夸的像朵花,不是她着急,姑娘毕竟都二十岁了,谁家女子二十岁还不成亲呢。
言咏兰目光落在这封婚书上,此刻心情难以言说。
五日后便是春节,言咏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周掌柜给她备下厚礼,赶在过年前往武安侯府去一趟,想将婚书的事情落实一番。
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既然有父母婚书,那便嫁给顾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武安侯府门房的人听说了她的身份,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童恩郡主。快请,小的这就去回禀夫人。”
门房将言咏兰和平姑客客气气的迎入,让她们在前厅等候,没等多会儿,那门房报信的人就回来了,说夫人请她们去后院厅堂说话。
平姑来的路上有些担心顾家对姑娘的态度,此时见他们殷勤周到,丝毫不怠慢,心下稍稍安定,悄悄与言咏兰说:“姑娘,顾家的人看起来还不错。”
人走茶凉,曲终人散,都是常态。只有跌到谷底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出身边人心善恶。
“郡主这边请,夫人已在内等候多时。”引路丫鬟对言咏兰温柔一笑,言咏兰点头谢过,平姑将她身上的绒布披肩解下,折叠好挂在臂弯,然后便与侯府丫鬟一般站在门外等候。
言咏兰低头整理了一番并不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昂跨入门槛,来到侯府后院厅堂。
武安侯夫人段氏坐在中堂右侧太师椅上喝茶,见言咏兰进门便放下手中茶杯,待言咏兰来至跟前。
“童恩给夫人请安。”言咏兰端着姿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武安侯夫人笑吟吟的对她抬抬手,请她入座。
“多年不见,童恩出落成大姑娘。近年过得可还好?”段氏一边用茶盖拨开茶叶,一边对言咏兰问。
“谢夫人惦念,这些年过得还成。”言咏兰起身福了福身,礼数周全。
段氏点头表示知道了,指了指茶杯,请言咏兰喝茶,言咏兰谢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小心放下,段氏倒像是很渴,喝了好长时间亦不放下杯子,却不问言咏兰其他了。
言咏兰坐在针落可闻的厅中,多少有点尴尬,又不懂如何展开话题,亦学不会寒暄周旋,干脆直来直去,对段氏主动提及婚约之事。
“今日冒昧拜访夫人,原是为了多年前一桩旧约。不知夫人可还记得。”言咏兰双眸清澈,看什么似乎都很认真的样子。
段氏终于舍得放下她手里的茶杯,面上漾出温和的待客笑容:“不知是何旧约,还请郡主明示。”
“便是多年前,夫人与我父亲母亲定下的那桩,我与贵府大公子婚约之事。”言咏兰直言不讳。
这般直接的说话方式,让段氏不禁暗自摇了摇头,果真是没有教养的样子。
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是这件事啊。我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郡主和程儿还小,金童玉女似的般配,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段氏顾左右而言他,明知道言咏兰想问的是什么,就是不说到点子上,看她这态度,言咏兰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只不过段氏没当面说出口,她也不好太早反应。
不想跟段氏虚与委蛇,装模作样,言咏兰再一次让段氏体会到什么叫直接。
“我今日前来便是想问,多年前那桩婚约可还奏效?若是奏效,那……何时执行?”言咏兰单刀直入,不给段氏任何逃避话题的机会。
段氏将斜襟上的帕子抽出折叠好擦了擦手心,然后低头整理整理衣襟,再动动衣袖,就是不回答言咏兰的问题。
“夫人是否不愿履行,若有难处,当面直说即可,我绝不纠缠。”
段氏整理好了身上的衣物,终于愿意把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清丽姑娘,她这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端静王妃,就连眉间的傲气都一模一样,只可惜,端静王府早已不复存在,她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受万千宠爱的小郡主。
“婚约既然定下,那便没有不愿的道理。武安侯府是愿意履行的。只不过什么时候履行,就有些说不好了。你不在京城,也许不知道,侯爷近来想让程儿在朝中更上一层楼,各方打点应酬之事增多,实在分不出精力成家,郡主若是执意嫁入我顾家,恐怕还得再等上几年。”
段氏的话滴水不漏,半句都不给人抓到把柄,但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这桩婚约,他们顾家不反悔,只是嫁娶时间不一定,你要想嫁进来,那就接着等下去吧。
言咏兰敛眸起身,对段氏再度行礼:“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从袖袋中拿出粉绢布来,对段氏冷然道:
“既然大公子一心追求前程,童恩自然不能阻拦,今日便将此婚书作废,还请夫人将贵府那份婚书取出,咱们当面销毁,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夫人觉得这样可好?”
言咏兰的表现让段氏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这般轻易就达到了,这么多年以来,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早早去端静王府给儿子求了这么一桩婚事,弄得进退不得,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凭的耽误儿子这么些年。
原是想用计策跟她耗下去,她一个姑娘家年华易逝,总是耗不起的,最终定能逼得她主动提出解婚约,还以为定会费些周折,却不想这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