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图真还是假的,公公您可以让人验看啊,”文天还是怒容不改,继续质问:“我女儿的事情怎么办?”
跟随文天同行的有人,郭村不用对南关侯使眼色,南关侯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些人和文天一起回来,都在这个殿室的宫门外面,不到一刻钟南关侯回来,狂喜的脸面儿对着郭村点头又点头。
文天也见到,愈沉下脸:“我们拿到图以后,怕是假的,就地分别往存放粮草、兵器的地方看过,当兵的换防,也暗中窥视过。”
南关侯堆上笑脸,嘿嘿乐个不停:“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知道,文大人是刑部尚书,这种兵部才能拿下的活,您是怎么到的手。”
郭村在南关侯出去的时候问过这句,闻言乐不可支:“文大人智谋过人呐。”
“是是,”南关侯把笑容堆上三分等着。
文天漫不经心:“有贼不是吗?我说你们这城守的再好,这贼混在当兵的里面,说不好管粮草管兵器库,再有几个趁着换防的时候把同伙放走了,拿什么对我交差?”
郭村放声长笑。
公公一把子公鸭嗓,嘎嘎的实在难听,殿时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氛。他自己现不了,文天和南关侯自然不会说他笑的太可怕。南关侯正忙着奉承文天:“好妙计!”
他是官袍长袖子,左手伸大拇指,要想亮得明白,右手得帮着扶袖子。右手伸大拇指,左手得帮着扶袖子。
手忙脚乱也会在喜欢的时候,这就吴大人不知道左手夸奖的好,还是右手夸奖的好。一会儿左右手同出,一会儿左右手同扯左右的袖子,把他自己忙了一个手上不闲。
郭村见到他这模样,就笑得更加厉害。文天维持着他高人一等的骄傲,他理当存在的,他不在京里女儿让掳的不满,满面的冷漠。
也因为这会儿的乱,其实是个空钟点儿,又一个主意上了南关侯心头。他总算不再和袖子过不去,而是对郭公公闪了个眼色。
郭村不是心领神会,而是他甫一听说得到城防图的缘由,“怀有大志”或者说怀有奸计的公公心思就转开来。
收到南关侯的暗示,郭村不易觉察的颔。
南关侯恢复几分正容:“文大人,刑部非一般官署可比,您不仅拿贼,还可以拿赃官,”
文天手点点那图:“您以为这图怎么到的手,我们一行人跟本城官员吵了好几天,我们一定要四处通行无阻,当天口令可以现请示,但这城怎么个规模,我们得了然于心,”
南关侯的话不出来已急不可耐,打断文天:“大人,您就任的时间还不久,您可知道令堂弟宇文永华在的时候,在押好些案子没有办理,”
并不等文天回答,说到这里,转身对郭村深施一礼:“下官举荐文尚书出京,把旧案一一件一件重新管起来。”
郭村对文天望去。
“在其位,自当谋其政,但我出京以前,我女儿务必要离开明家。”文天的脸沉得还似锅底般。
南关侯此时恨不能一呼百应,殷勤地道:“我们实在拿不出好法子,公公甚至想过抢回令爱,但文大人可能不知道,皇上对万安长公主虽是异母姐弟,其实却是母子的感情,长公主府上出一星半点的风波,在皇上眼里都是大事情,一刻不能放松直到追查出结果,这个结果还得长公主满意才行。”
郭村认为他说的太多,轻咳两声。
南关侯本也打算说到这里为止,轻叹一声:“请文大人赐教,您有什么好法子,想来公公无不应允。”
文天一语石破天惊:“我要上金殿,请皇上收回这道圣旨!”
郭村惊骇的睁大眼睛,南关侯脚下忽然一滑,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两个人全是异常的惊吓,收回圣旨?
在他们见过的人里,只有万安长公主府这样做过。用第二道圣旨把你文大人的女儿带走,只有他们家能求得来。
……。
文天很快告辞,决绝的神情等同于宣告,谁也拦不下他这样做。对着他离去的背影,郭村若有所思。
南关侯原地踱步,停下来的时候,眉头紧紧锁起:“公公是帮还是不帮他呢?”
两个人都知道,帮,就和万安长公主又撕一回脸面。不帮,将失去文天。失去文天,就会失去他接下来可能很快到手的无数城防图。
在文天以前的刑部尚书,还没有哪一个敢插手城防,也没有哪一个人拿到手城防图。
京都重地,往四面八方铺开的除去山脉,就是严守的城池。这些城池保护京都不受侵犯,也使得郭村不可能往远方做点儿什么,就是有同谋的人,他也难到京城之下。
但城防图到手,一路畅通无阻。
这个前景太美好,南关侯咬着牙:“公公,我是打算帮他了,皇上要是把我们降罪,还请公公搭救。”
“我也打算帮他。”郭村的尖细嗓子慢慢的出来。
南关侯愕然。
郭村面色狠戾:“我忍得也太久!先是宇文老儿,他容不下我。再就是长公主,这些皇子皇孙们,他们自命出身高贵,他们容不下我。这些年我为了把皇子皇孙们撵离皇上身边,我想了多少法子。我让他们和亲,我让他们联姻,都让万安长公主拦下来。我们不可能和好,公公我才打下最后这万全的主意。如今,一个文天可以帮我们做到,我保他,撕破脸也罢!”
往事涌入脑海,郭村时常的会回想,他走上今天这路是为什么?在他的心思里,要怪,就怪这些自命贵人的人,不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他的细声细气里带着恶狠狠:“只要咱们能守住京城半年,谁同谁算账还不一定!”
……。
傍晚的时候,起了一阵暖风,吹的人心暖融融,但是,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小郡主哭丧着脸:“为什么我要回家去?我在这里呆的挺好,是父亲要我回去吗?对他说我不回去。是母亲要我回去?母亲有父亲就足够了。”
嗣哥儿也愁着小脸儿,糖也没有白天吃的有精神。
文无忧一直暗恨这小鬼还不回家,真的他们要走,又丝丝缕缕的舍不得。
送小郡主姐弟出二门,嗣哥儿千交待万交待:“钱给我放着,我还来陪你笑。”
可能因为今晚没钱可拿,咧个笑脸儿有些似哭。
文无忧心头大暖,在他小脑袋抚着,另一只手取出几张银票给他。嗣哥儿就此哄好。小郡主是只要走就哄不好的人,车走了很远,还不时从车帘里探出脑袋来往后看。
文无忧主仆摆着帕子直到看不到他们,而天,也黑了下来。
春草都难过上来:“姑娘,今儿晚上就咱们俩个人,那该多孤单。”
“是啊,再没有满床满榻的糖印子,也没有难听话可听,”文无忧认为自己这样想,一定叫思念,没错。
“这姑爷不好,”春草又怪到明三爷头上:“明知道姑娘喜欢小郡主小爷,为什么不把瑞国公的人撵出去?接什么接!”
她霸气的挥舞手臂,直到……。僵在原地。
主仆已回到长公主的院中,她们的住处之外。房中掌起灯烛,隔着门帘可以见到一个人长身在内,他身姿好生熟悉。
只一怔,主仆争先恐后的跑起来。春草肯定先到,把门帘子一打,文无忧冲进去,落到一个手臂上,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吟吟:“好女儿,跑慢些。”
长眉入鬓,黑眸有神,文天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眼角处,榻上坐着同样含笑的顾氏。
无数泪水开闸般扑簌簌而出,让退亲而积存的委屈也飞泄而出,“爹爹”,文无忧倚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文天轻哄着她:“好了好了,爹爹在这里呢,谁欺负无忧了,爹爹寻他算账去。”
“还不是你挑的好人家,挑了个蠢人。”顾氏看似为女儿帮腔。
这对夫妻不会规避退亲,反而,揭开来说,让无忧的难过能出来多少是多少,他们持这样的看法。
榻上的小桌子搬走,文无忧坐中间,文天和顾氏在两侧。顾氏拿个帕子为女儿擦拭泪水,文天在女儿上不住抚摸。
主动检讨:“都是爹爹看错了人,好孩子,咱们再寻个好的,比他要好,你别再哭了。”
面对自己的父母,文无忧可以一吐为快,哭道:“爹爹,浩然哥哥来看我,居然不说安慰的话,他居然不说……”
“都是爹爹的错,好在这个人再也不要他了,你说是不是?幸好现的及时,这是老天也偏向无忧,老天及时来个提醒……”
这房里不止他们一家,还有万安长公主和明逸坐在侧边。万安长公主微笑看着,明三爷则暗自庆幸。
他也曾动过把云浩然叫来的心,免得文姑娘满面的等待让人看不下去。但从此时来看,幸好,万幸。有时候做事儿,还是坚持根本的好。
明逸不知道宇文绿夹带,他以为云浩然是自己来的,文无忧再伤心难过,他问心无愧,他没动手脚不是。
有父母在侧,好似两大撼动不得的依靠,文无忧很快止住哭声,也想到小郡主为什么让接走。父母将来,姐弟在这里就不方便。
而父母自房中出现,不是由二门进来,她也能明白。
掩人耳目,不方便走门。
文无忧装着不知道有“地道”这一说,她几时走过?小郡主从没有对她说过,也没有逛过。由着母亲又一回给自己擦过泪水。泪眼婆娑过,她反过来安慰父亲:“人心变化,怎么能怪爹爹呢,爹爹,咱们不再提他家了。”
万安长公主对儿子扫过去一眼,明逸装没看到。
他的母亲曾对顾氏说过这亲事可以成真,私下又对明逸说了好些必然的缘由,还有一条私人的缘由。长公主一直认为文家的女儿是个懂事人。
明逸心头微暗,二哥娶错亲事让母亲伤了心,自己的亲事上,不能怪母亲草木皆兵。因为草木皆兵,遇到文姑娘认为中意,又有诸多的原因在内,母亲情愿这门假亲事。
问明三爷怎么看?他没有想过。他想也白想,文无忧说的对,父母作主,明家想的再好,文天夫妻不答应也不行。
收到母亲的眼神,明逸依然是望向文天不变。看自己没有用,要回答,看那位正宠爱女儿的人。
文天不能赞同文无忧的话,想到云家就冷冷:“一个蠢妇就敢上门羞辱我,不提他家怎么能行?”放软嗓音:“无忧你要怎么出气?”
顾氏微有抱怨:“无忧打小儿心地好,你我也从没有教过她歹毒,她刚遇到这事没多久,你要她怎么出气?总得过些日子才放得下云家。”
明逸大开眼界。
他还没有见过当父母的这般明透,当着当事人女儿就分析她的伤心事。
说的也很对。
刚失过情意的人,要么即刻恨不能把对方灰飞烟灭,要么还有柔软心肠,这都可能存在,也未必就是当事人软弱。
明逸想,你们也不必商讨,这气不是已经出了。缓缓开口道:“先生不在,这口气理当我代你出。”
“哦?”文家三个人眸光聚集过来。
明逸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文无忧震惊满面。当天赐婚,当天他就给云家上道枷锁?扑熄谣言?云家哪有这样的能耐。
一个小小的难关摆在文无忧面前,她坐视不管,有狠心的嫌疑。她出言相劝,有犯傻的嫌疑。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异议。那不如,按自己的来。
文无忧让自己镇静,而看上去,她也很镇静。
明三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爹爹,无忧只和文天说话:“爹爹,纵然他家有眼无珠,也请爹爹高抬贵手,云家哪经得起爹爹一个回眸呢?”
文天打心里冷哼一声,女儿虽有奉承之意,但云家还真的经不起他出手。文天知道自己不够坏,他要是心狠手辣,早就把宇文永华等拖死在狱里,不会放他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流配。
他要是心狠手辣,凭一个城防图,就可以让郭村把云家扫出京都。他要是心狠手辣……
他既然不心狠手辣,又从哪里怪文无忧放过云家?
“嗯……”文天长长的拖长嗓音,听不出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文无忧就此作罢,她决计不会给有些人机会,让他们说自己犯糊涂。
她求了情,还得父母答应,还得亲自出马的明三爷答应才行。
她倚着父亲,静静的没有了话。
父母的回来,让所有的不平境遇不翼而飞,文无忧只想这么倚上一会儿,她已经没了悲伤,也不再憋屈。
云家,在母亲爱怜的注视下,爹爹疼爱的拍抚下,在心里淡化模糊而又淡化。
弃我去者,从此以后不可留。她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
烛光下的一家人,顾氏的眸光就没有离开过女儿,文天的神色里也丝毫没有别人。
万安长公主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个人,一个皱纹满面却又视她若珍宝的人,先皇,她的父亲。长公主也曾是这样的珍视中长大,她喜欢文无忧是一种感觉,并不仅仅因为文天。
当然,文天也十分重要。
长公主虽不忍心打断,但重要性促使她开口:“文先生回来实在太好,我一直等你和夫人,姑娘大了,不用避嫌,小三也在这里,咱们来谈谈他们的亲事吧。”
文天奇怪的对她看看,顾氏也神色里有几分冷淡。没有回话的时候,这对夫妻已表现出他们从没有想过。
万安长公主微笑:“男孩子晚些没什么,不说我家小三,只说你们家的姑娘。无忧今年十一岁了?本朝十二岁就成亲的人并不少见,”
文天的面色一寒,有点儿讽刺:“十二岁过不了鬼门关的也不少见。”
文无忧还没有听懂,明逸面上一红,这位的家教难道就叫不避讳?你女儿可在这里呢。
万安长公主轻笑:“那就十四岁吧,”
文天和顾氏的面容依然很难看。
“十五岁?还有四年,十六岁,还有五年。但是,疼爱孩子的父母,有谁是成亲前急匆匆寻亲事?依本宫看,十一岁的年纪就可以寻亲事,准备两年,十四也好,十五也好,成亲事不慌乱。”长公主笑容可掬。
顾氏的目光在明逸身上刮一道,文天接着又刮一道。明逸羞辱难当。这是侮辱他吗?他哪里不好?据说全京的姑娘都想嫁给他,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
如他所愿,文天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冷淡地道:“我不同意。”
这一句明逸可以接受,下一句太难听。
“我女儿刚许过一个负心人,再许亲事要慎重。”
这是拿三爷和云家相比吗?明逸脱口而回:“是啊,刚许过负心人,贤伉俪好眼光。”
文天狠狠瞪向他,顾氏讶然,想气来着又无奈的一笑。文天认为揭了短儿,顾氏认为说的也有道理。
明逸不甘示弱的和文天对视,两个人接触几年,争执甚至对着讽刺早不稀奇。
明逸索性再冷笑一声,说的更深些:“挑上云家,先生果然慎重行事。”
文天阴沉着脸:“还轮不到三爷取笑我!”
万安长公主没当和事佬儿,在定亲这事情上,儿子听她的,由她吩咐,她向着儿子,不慌不忙地道:“亲事讲究门当户对,文先生,你确实定错亲事,南墙是石头,撞不得啊。”
顾氏心思飞开来,深深吸一口气,叹息道:“门当户对?唉,我夫妻也不是门当户对。”
“谁说的?”文天放下和明逸的对峙,对妻子柔声道:“我看就门当户对。”
“贤伉俪同生共往,不是别的人可以相比。云家的小子来时,我看了几眼,忠厚老实,但是,他适合太平盛世,人情处于伦理之时。稍有点儿乱,他也就不能胜任。”万安长公主说的头头是道。
文天听过也没了脾气,回想下他为什么给女儿定下云家?要的就是忠厚老实之人,以后无忧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人。
这一位太聪明了,聪明的几可以把身边事握在手掌之中。但是他个男人,在本朝的境界里,他的天地广大。而女子相对受到限制。
他不能指望女儿如自己一样遇到顾氏,这同等聪慧的配偶。就给无忧挑个老实些的吧。
见无忧以前,先见的明逸。得知云浩然狠得下心说遵从母命,文天当时就恨不能把云浩然打一顿。
这事儿要放在文天身上,他会怎么办?他会先安慰对方,想尽一切办法传话对她,表明自己心迹。再在有限的数年里翻转此事。
结果这些让无忧做了,云浩然就遵从糊涂母命去了。
云浩然伤心吗?难过吗?文天都知道。但,还是男人吗?是男人的就站出来,这种时候理当挺身而出,哪怕努力付水流,是个男人也应该站出来啊!
关键的时候看得清楚人,文天也让云浩然伤了一把子心。
这就像出门遇到一只大老虎,云浩然跑了,把文无忧留下。转回头,他很害怕,他很惊吓,他还是个忠厚老实人,但让别人再无限相信他,总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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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特意加上一句,定亲,明三由万安长公主吩咐,不用吐槽哈哈,明三现在依然没感情,由最近几章的综合解释,这感情要由他自己出来才行。然后不纳妾顺理成章。
就仔写过的文来看,不纳妾算得上不牵强。
哈哈哈,且看一回一回的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