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眯起眼睛笑了笑,慢慢地道:“老夫人从洛阳搬过来的家底?”索性盯着知书一口气问个痛快,“孙家在洛阳的祖产呢?你不要跟我说都卖了!”
知书结结巴巴地道:“侯……侯……侯夫人怎么会知道?”难道她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怎么知道孙家太太真的把洛阳的祖产都卖了?——人家是打算来长安定居的……
杜恒霜缓缓点头,连说三个“好”字,才跟着知书来到上房。
上房里,只有孙耀祖陪着孙许氏在那里说笑,孙家老爷不在这里。
杜恒霜和诸素素走了进来,对着孙许氏微微福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孙许氏端着一脸笑,欠了欠身说道:“侯夫人请坐。”
杜恒霜反而故意说道:“老夫人过誉了。我夫君虽然是柱国侯,可是我还没有诰命在身,侯夫人这个称呼,实在当不得。”
孙耀祖在一旁道:“姐姐说什么话?姐夫只有姐姐一个嫡妻,这侯夫人不是姐姐,还能是谁?”
杜恒霜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陛下还未封号,我哪里敢以侯夫人自居?那可是欺君之罪。”
诸素素跟杜恒霜在一起住了两年,已经跟她很熟悉了,听了杜恒霜的话,她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忙跟着故意道:“是啊,我们刚回来,谁知道柱国侯这两年,又招惹了什么女人?——侯夫人这个称呼,实在是为时尚早。孙探花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才刚扳倒一个‘忠烈夫人’,谁知道还有什么夫人在等着我们?”
故意将杜恒霜的处境也说得不堪,免得这对母子以为杜恒雪的靠山来了。对杜恒雪转变了态度,她们想要杜恒雪走人的打算可就不那么容易成功了。
诸素素已经明白杜恒霜的心意。这个孙家,杜恒霜是怎么也不会让杜恒雪继续待下去的。不过为了杜恒雪认清孙家人的真面目,她们暂时需要“示弱”。
不过她们的打算,很快就被不请自来的萧士及给“打破”了。
萧士及大步走了进来,对杜恒霜温言道:“你来看妹妹,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好找。”心里眼里都只有杜恒霜的样子。
杜恒霜和诸素素两人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孙耀祖眼前一亮,跳起来给萧士及行礼道:“姐夫。您可得老实交待,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夫人?姐姐刚才正担心呢,说姐夫在外面有外室,她有可能做不成侯夫人……”
这话说得杜恒霜差点儿肝疼。
诸素素已经气得一拍桌子,指着孙耀祖的鼻子道:“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萧大哥在外面有外室?你再说这种胡乱引申的话。信不信我找人敲掉你的牙!”诸素素恨不得大喊一声,“关门!放吴世成!”将这看上去风流倜傥的绣花枕头一拳头捶得稀烂!
萧士及看了看杜恒霜,又看了看诸素素,像是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坐到杜恒霜旁边,“这就不劳妹夫担心了。我刚接到陛下的圣旨。已经封了霜儿做正一品侯夫人。”然后又问道:“雪儿呢?怎么不见她?”
孙耀祖讪讪一笑,又被诸素素一顿抢白,觉得大没意思,一撂袍子坐了下来。对侍立在他旁边的知书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厨房将少夫人叫出来?!”
知书忙应了,转身要走。
杜恒霜唤道:“慢着!”
知书回身福礼,“侯夫人有何吩咐?”
杜恒霜不再兜圈子,森然看着孙许氏道:“孙家太太。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孙许氏刚听说杜恒霜已经是御封的一品侯夫人。不敢再拿大,忙堆起笑脸问道:“侯夫人请指教。”
杜恒霜拿手指指着知书的肚子道:“孙家太太,听说你们孙家是书香世家,四代单传,从来就没有过妾室偏房,是也不是?”
孙耀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知书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求援似地看了孙耀祖一眼。
孙许氏看了看知书,又看了看杜恒霜,慢慢地道:“侯夫人,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恒霜放下指着知书肚子的手,笑了笑,“您甭管我是什么意思。您只说我刚才说的话,是还是不是?”
孙许氏想了想,就道:“是。我们孙家四代单传,书香世家,以前确实从来没有过妾室偏房。”
杜恒霜轻轻拍手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这个丫鬟原来是不是您指给您的公子。”说完沉下脸,看着知书沉声道:“知书,跪下!”
知书膝盖一软,跪在了杜恒霜面前。
孙许氏的唇渐渐抿了起来。
“知书,你背主偷汉,怀上孽种,说,奸夫是谁?”杜恒霜的声音清清淡淡,不带一丝火气,可是那些话语却锋利如刀,一刀刀将孙家母子的面具剥离下来。
孙许氏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侯夫人,我敬您是陛下御封的侯夫人,才容让您三分?可是您别忘了,这是我孙家!您这样大呼小叫,威胁我孙家的人,是什么意思?可成体统?这个礼儿我真是不懂,可要去找我堂哥说道说道!”孙许氏嘴里的“堂哥”,便是杜恒霜和杜恒雪的继父许绍。孙许氏是许家远房旁支的嫡女,跟许绍其实已经出了五服,只是都姓许,在一个宗里而已。
杜恒霜轻笑:“我倒不知,这所姓杜的宅子,什么时候姓了孙?咱们要不要把房契拿出来瞧一瞧?——我劝老夫人莫要生气。生气了会说错话,说错话了会丢人。丢人了,这面子也就没人给了……”暗示孙许氏,不要给脸不要脸。
可是孙许氏要强了一辈子,在孙家,她说一不二,就连她夫君孙正平这辈子都对她唯唯诺诺。她又命好,生了个会念书的好儿子,在孙家宗族里,她的话都极有份量。
而杜恒霜,因为杜恒雪的关系,孙许氏完全没有把杜恒霜放在眼里。
妹妹懦弱成那个样子,姐姐也强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这个姐姐,能蠢到被人骗到田庄住了一年多,然后差一点被人夺了正室之位,她真的觉得,杜恒霜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她现在是侯夫人,可是也不能不讲理!
孙许氏面罩寒霜,故意忽略了杜恒霜说的有关房子的话,指着知书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我孙家的种。请问侯夫人,为何要指桑骂槐,骂我孙家的子孙是野种?”
杜恒霜故作诧异地道:“哟,我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家的种?——我小门小户出身,哪里知道你们书香世家行的大规矩?!”
孙许氏被杜恒霜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恼道:“侯夫人是故意的吧?知书是我媳妇的陪嫁丫鬟,就是我儿子的人。她为我儿子生儿育女,乃是份内之事,如何说是不合规矩?”
杜恒霜面色淡了下来,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出去衙门里,让官府评判评判,儿媳妇的陪嫁,到底是谁的东西!”
孙许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杜恒霜是冲着杜恒雪的陪嫁来的!
不由眯起眼睛,笑着点头:“侯夫人,您家大业大,听说当初出嫁的时候,何止十万两?何止一所宅子?如今为何要盯着您妹妹的一点子陪嫁?——难道连妹妹的这一点点陪嫁您都要抢?说出去真是有损您侯夫人的名声啊……”
孙许氏以己度人,觉得杜恒霜是嫉妒她妹妹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故意来找茬的。
萧士及失笑,对着杜恒霜微微摇头道:“你真是的,跟这些糊涂人打什么眉眼官司?有什么说什么不就行了?”然后对着孙许氏淡淡地道:“孙家太太,我夫人给她妹妹准备的添妆,至少是五十万两。您现在居然说她是眼红妹妹的十万两陪嫁。啧啧……”不断摇头,似乎很是不解。
听说杜恒雪还有五十万两的添妆,孙耀祖的眼里一下子迸出无数火星,心情激动不已。
就连孙许氏都呆住了。
五十万两……
她单以为,十万两已经是巨款了,如今居然还有五十万两……
杜恒霜嗔了萧士及一眼,跟他一唱一喝起来,“你少胡说。我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十万两都巴着不放,哪里舍得出五十万两?!”
萧士及还要说话,诸素素在旁边大急,咳嗽道:“好了好了,我饿了,饭怎么还不上?”
孙耀祖站起来道:“我去厨房帮雪儿端菜。”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知书眼睁睁看着孙耀祖跑了出去,一句话都不为她说,不由气苦。而杜恒霜刚才又说要给杜恒雪添妆五十万两,让知书又高兴,又有着隐隐的恐惧……
杜恒霜就对孙许氏道:“孙家太太,这知书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许氏眼神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知书是雪儿的陪嫁丫鬟。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叫雪儿一声嫡母,还是让雪儿做决定吧。”知书不过是个丫鬟,就算生出个儿子,也不过是贱籍庶出。拿来给杜恒雪添堵可以,但是跟五十万两添妆银子过不去却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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