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程开始害怕夜晚了,这是由连续的失眠所导致的。
还没有躺在床上,就开始想半夜醒来时睡不着该怎么办,也焦虑这样长时间睡眠不足会不会让自己状态越来越差。
夏星程知道这其实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但是他仍然摆脱不了这种焦虑。
洗完澡,夏星程穿着浴袍走到床边蹲下来,用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他不知道能起到多少作用,至少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音乐声刚刚响起,夏星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他的房门,他走过去打开门,见到站在外面的是小唐。
小唐两手都拿着东西,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说:“星哥,我给你带了杯热牛奶过来。”
夏星程转过身来看他,“哪里来的热牛奶?”
小唐把东西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拿着保温杯递给夏星程:“我让酒店帮我热的。”
夏星程伸手接过保温杯,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小唐:“为什么给我热牛奶。”
小唐笑了笑,“说是帮助睡眠的。”
夏星程雇佣小唐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小唐不是个机灵的人,他根本就没告诉小唐他失眠的事情,小唐自然看不出来,更想不到要给他准备热牛奶,唯一一个知道他失眠的就是杨悠明。
“是明哥让你给我送热牛奶的?”夏星程缓缓拧开保温杯杯盖,一股带着**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小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是明哥叫我送的,他还叫我不要说的。”
夏星程盯着保温杯里轻轻摇晃的牛奶有些出神,然后他浅浅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他一边喝牛奶,一边走到电视柜前面,去翻看小唐带来的其他东西。
他发现小唐还带来了香薰机和一小瓶薰衣草精油。
“都是明哥让你拿来的?”夏星程回头问小唐。
小唐点了点头,“是芸姐直接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她那儿拿了给你送过来的。”说完,小唐犹豫一下又说道:“星哥,你别告诉明哥是我说的啊。”
夏星程说:“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小唐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夏星程一个人。
保温杯里的牛奶还剩了一小半,他走到飘窗旁边坐下来,有些舍不得地小口小口喝着牛奶,牛奶里面有一点淡淡的甜,本来只有舌尖能够尝得出来,可夏星程偏偏觉得那点甜一直沿着喉咙到了身体的深处。
喝完牛奶,夏星程凑在灯光下看那个香薰机的说明书,之后去卫生间接了水,放在床头柜上把薰衣草精油滴进去,通上电,按下开关。
香薰机发出非常轻微的电流噪音,过一会儿便有带着薰衣草香味的水雾从里面喷了出来。
夏星程坐在了床边的地上,盯着那个香薰机发愣,他的生活向来过得粗糙,家里不会有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即便有也不会用。
但是这个时候,他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偶尔伸出手去覆盖在水雾上,感觉到水雾把掌心给浸湿了,才收回来凑近鼻端寻找里面的薰衣草味道。
余海阳要搬走了。不只是搬走,他工作本来就是短时间的调动,夏天结束之后就该回去原来上班的地方。
在余海阳走之前,方妈妈做了一顿饭招待他们夫妻两个。余海阳考虑到方妈妈身体还没完全好,本来是坚决拒绝了,可是方妈妈一早就出去买了许多菜,买办法那天下午余海阳和徐佳两个人在厨房里帮着方妈妈一起做了这顿晚饭。
方渐远坐在杂货铺里,随意拿了本书做题,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能够从胡思乱想中暂时抽离出来。
一直到吃饭的时间,方渐远还是没有动。
余海阳从厨房那边过来喊他:“小远,吃饭了。”
方渐远放下笔,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去关店门。
余海阳走到他身边帮他,去拉木头门板的时候碰到方渐远的手,他立即便把手收了回去,和余海阳保持着距离。
方渐远没有说话,神情也是冷漠的。
回去厨房里,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来吃晚饭。
方妈妈有些感慨,“唉,小余你这没住多久,竟然就要走了。”
余海阳说道:“工作调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回去崇丰离这里也不远,我可以经常来看你们的。”
方妈妈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在她听来这些都不过是客套话,即便是亲戚朋友,住得远了一年也未必见得了两面,更何况不过是短时间的租客而已。
方渐远手里拿着筷子,看起来一直在吃东西,但是每一筷子不过夹了很少的菜,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
余海阳右手还裹了厚厚的纱布,若是拆开了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是咬伤,所以不到痊愈他怕是不敢拆的,他用左手拿筷子,笨拙地给方渐远夹了一块鱼肉。
方渐远看也不看他,把那块鱼肉留在碗里不愿意碰。
方妈妈说:“不过小远马上开学了,也要回去崇丰。”
余海阳说道:“我等会儿把我家的电话号码留给小远,他学校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佳跟方家母子都不熟悉,她话不多,安静地吃着东西。
方妈妈害怕冷落了她,对余海阳说:“小余,给你老婆夹菜啊,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
余海阳给徐佳夹了一筷子青笋肉片。
徐佳说:“我不吃青笋。”她把碗里的青笋又夹出来,放进余海阳碗里,之后也没有再管余海阳,自己一边吃菜,一边在方妈妈的攀谈下,跟她闲聊起家里的情况。
余海阳用左手十分不方便,可是徐佳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注意到过。
只有方渐远偶尔看一眼余海阳拿筷子的笨拙姿势,然后冷淡地垂下视线,自己吃东西。
方妈妈本来想要叫方渐远去拿啤酒,后来被余海阳给劝下来了,她自己手术之后身体都没痊愈,余海阳手又受了伤,剩下徐佳和方渐远,这酒也喝不起来。
“唉——”方妈妈叹气,“看看,都要走了,连酒都不能陪你喝一杯。”
余海阳笑着说道:“以后还有机会的。”
吃完饭,徐佳帮着方妈妈一起收拾桌子和洗碗。
方渐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被余海阳拦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没有开,借着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远处的灯光,余海阳对方渐远说:“小远,我要走了。”
方渐远突然就回想起那个晚上,余海阳帮他把风扇从一楼搬到楼上,在这个地方,他对他说:“我的宝贝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