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太阳西落,戈壁也开始逐渐变得昏黑。
无人侦查机下,一道道白色手电的灯光,穿梭在成百上千道戈壁之间。
“要天黑了……”
一座巨大的“A”字型山涧内,杨武搓了搓眼睛,从防弹马甲的战术绑带上,拔出一个强光手电,打开,白炽的灯光瞬间将涧谷照亮。
他们这样一直盯着线索,眼睛疲劳得太快,而且从现那枚脚印之后,便再没找到什么有力的线索,完全是在跟着警犬漫无目的的乱走。
如果再这样下去,警犬很快就会断骚。
他们也将失去线索。
这片戈壁区说大,肯定是没有祁连山脉大,但说小也不算小,光凭借眼下这些警力,恐怕至少要搜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周围彻底摸清。
“我们再回到之前第二处痕迹现点吧……”
出奇,王奎脸上竟没有丝毫焦急的神色,反而还提议走回头路。
其余的武警、特警纷纷对望了一眼。
现在走回头路,不是等于否定了这半个多小时的搜查么,并且,走回头路也会耽误时间吧?
但因为王奎这一路展现出来的实力和知识,众人并没有什么怨言。
因为在场拥有强大追踪能力的,就只有王奎跟杨武。
“我知道各位都很着急,但在猎圈,追猎最忌讳的就是急躁,老话讲,如果你实在找不到目标下一处痕迹,不如重回上一个痕迹点,重新评估目标可能逃走的路线。”
王奎心里也明白,这帮警察现在迫切想抓到崔义安,以免被对方跑掉,危害百姓,所以安抚了几人一句。
同时,他也没忘记身旁的这几条警犬,一边挠着它们的脖子,一边从兜里掏出了自己之前吃剩下的牛肉干:
“也要给这些小家伙一个休息的时间,长时间高频嗅探,会让狗的嗅觉出现疲劳,从而影响判断。”
不知怎么。
杨武听着王奎这几句话,看着他的抚摸警犬温柔的表情,焦急的心,瞬间就平复下来一半。
包括那几名武警、特警,一个个也都点着头,静静等待着王奎的下一步安排。
他算是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能在网络上拥有那么大影响力,收获这么多粉丝。
王奎这个人,就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人,让人安心。
安全感。
很强大的安全感,似乎一切问题、麻烦、危机,在这小子眼中,总有解决办法,这种无形的力量,会感染、带动你的情绪,也跟着稳沉下来。
当然。
王奎回到脚印处,并非真的就休息不动了。
他开始顺着杨武手电筒的灯光,重新排查着周围崔义安可能逃跑的方向。
没错。
他在复盘。
地质勘探员卡、武警卡、猎人卡、高山搜救员卡。
一切与眼前环境,以及这场追踪有关的职业卡知识,全数在他脑子里运转起来,就如同一个处理多线程任务的高速CPU计算机一样。
一名比较年轻,长得比较精神白净的武警小哥,趁着休息的功夫,随口说道:“真没想到这个嫌疑人这么难抓!”
“是啊,自打我入队以来,这是我见过最难抓的逃犯!”另一名特警也搭着话。
的确。
这次搜捕行动,几乎动用了整个西海州的警力,换作一般人,就是吓都吓死了。
“因为这个崔义安不是一般人,他是拥有很强反侦察能力的惯犯,很懂警方的侦查方向,所以有针对性的逃跑计划!”
杨武比这些人都要年长一些,经验也更多,但即使是他,也没见过这么难抓的盗猎者。
简直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
“杨队说的对,盗猎者应该是众多犯罪分子中,最难抓的一类人;一名盗猎者,先就拥有强健的体魄、出色的痕迹追踪、反追踪知识,强大的野外求生、生存能力,再加上不错的身手和枪法。”
王奎分析线索的同时,也跟几人搭着话。
“曾经加国就出过一个“史上最牛逃犯”,也被称为最强“荒野猎人”,数次躲过绝命陷阱,加拿大皇家骑警追捕他进入北极圈,在雪地里狗拉雪橇跑一英里,他能跑两英里,追捕行程超过150英里,全程搜捕行动历时8个星期。”
追个逃犯追了两个月?
那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不得不说。
王奎的确很适合做直播,短短几句话,就勾起了这几名年轻小伙的好奇心。
见状。
他便继续闲聊道:“当然,这都是1931年的事儿了,那时候科技水平一般,盗猎者枪法极强,在与9名警察,多名猎人和四十几条猎犬的交火下,硬抗十多个小时,还干掉了一个。”
“最厉害的是,他通过地窖躲避了警方的炸药袭击,最后趁着暴雪,逃入深山,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冰天雪地里,盗猎者负重80磅,却健步如飞,奔逃于茫茫雪原,多次愚弄追捕队,顺着脚印倒走,或者踩着动物的脚印走,为了避免暴露自己,他从未生火取暖,烤衣服吃饭,令警方难以追查。”
“最终,加国政府悬赏1000元,集结了大量当地的因努维亚卢特人和格威治人,他们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和狩猎经验,能力非常突出,可这家伙不断翻山越岭,逼得几近绝望的警方,出动了王牌飞行员侦查。”
“靠着地、空双线压制,加警最终将盗匪逼迫到老鹰河谷,目标反抗强烈,身中9枪而亡,就是这架飞机立了大功,也正是从这件案子开始,世界各国的警察才逐渐使用飞机来侦查、破获案件。”
我的天!
还真有这么厉害的悍匪!
几名武警小哥听得双目惊骇,虽然那个年代刑侦技术很差,但能扛着这么多警力追捕,仍旧逃了这么久,绝对配得上“史上最牛逃犯”的称号了。
王奎继续开口:
“目标死后,皇家骑警对他进行了研究,并现,在不到3天的时间里,这名盗匪从他的小木屋走了137公里,每天燃烧大约1万千卡热量,整场逃亡中,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尽量不开枪打猎,而是下套抓兔子吃,他就这样活了下来。”
最后这几句话,才是真正令杨武他们震惊的地方。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知道,在暴雪天气下,三天逃了一百多公里,燃烧三万大卡的能量,这体力有多么恐怖。
难怪王奎从一开始就如此警惕崔义安进祁连山。
这么可怕的猎人,一但进山,的确太难抓了!
哪怕科技手段已经展了这么多年,但盗猎者的技巧、知识,也是在不断升级的!
“呵……”
说到最后,王奎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最有意思的是,75年后的2007年,加拿大法医小组重新对盗猎者尸体进行尸检,现他的尾骨实际上并不对称,导致脊椎左右轻微弯曲,一只脚比另一只脚长,也就是说,这个名震世界的最强盗匪……”
“是个瘸子!”
人生就是这么巧。
他们这次追捕的崔义安,也是个瘸子!
“崔义安,绝对不会像那个盗匪一样,他跑不了的!”
武警小哥对同伴和领导有绝对的自信。
其他警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等等。
王奎讲完故事,忽然回过神,崔义安是否也使用了“史上最牛盗匪”躲避警方的反追踪技巧,比如:
顺着痕迹,倒着走!
“杨队,你们先在这儿查着,我带着赛虎,回第一现场看看!”
说完,他便拉起赛虎,独自朝着第一处风蚀蘑菇,现崔义安血渍的地点跑去。
“杨队,王奎是不是现了什么?”
“有可能,先别打扰他的思路,我们继续找!”杨武望着王奎离去的背影,眯着眼,带领剩余的同事继续在脚印附近摸查。
与此同时。
王奎快步穿梭在戈壁间。
而赛虎经过刚才短暂的休息,尤其是受到牛肉干的奖励,也恢复了精神头,激动地跟在他旁边奔跑着。
很快。
他回到了最初的风蚀蘑菇。
联想“史上最牛盗匪”的逃跑方法,崔义安很有可能走了一个“?”路线。
也就是从一开始去除血腥味儿的位置,向西侧逃窜,到达对勾左半边路线尽头位置,又原路小心翼翼倒退返回,回至原点后,重新走了右侧路线。
至于为什么是右侧路线。
为什么警犬一开始没有闻到右侧的气味儿,而是先被左侧气味儿吸引。
答案是……
王奎慢慢伸出手,感受着气流从指尖穿过。
风向!!
其实他早该考虑到的,崔义安在扔带血衣物的时候,就使用过类似误导追踪线路的方法。
只不过王奎在追踪的时候,认为崔义安一定着急逃出警方包围,想早些进入祁连山,不会浪费时间,冒风险布置“迷魂阵”。
可没想到。
崔义安真的这么干了!
就在王奎带着赛虎,耐心地以一英寸为每次的行进单位,不断找东侧各个方向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又一处确切脚印痕迹!
“杨队,我这边有新现!报告,崔义安真实逃跑路线是向东!”
王奎将信息上报给了杨武和远处正在摸查的叶振东、赵队。
“明白!你们多加小心!”
叶振东收到消息后,立刻组织人员,开始向戈壁东侧,进行重点摸查。
而杨武等人也很快赶到了王奎身边,重新汇合后,这次找到了崔义安的真实线路,加上警犬得到休息,众人不断摸查出了崔义安留下的各种痕迹。
以至于到最后。
王奎的视线内,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无比的暗红色气流。
目标越来越清晰,包围圈越收越窄。
很快。
他便追到了戈壁北侧边缘,同时也跟叶振东他们进行了汇合。
“看来这家伙果然在往祁连山方向跑……”
叶振东盯着赛虎在不断嗅着灌丛,
不光是他,王奎、赵队,杨武等人,也都在认真盯着这些警犬的动向,因为这将决定着,崔义安是否已经跑出了戈壁区,进入祁连山。
闻了一分多钟,三只猎犬同时向东。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这证明了,崔义安仅仅止步于此,并没有深入河谷,更没有跑入祁连山。
“幸亏你及早通知,这片地区比较开阔,他逃不出侦察机的监视。”赵队不由夸赞了王奎一句。
如果崔义安真跑进了祁连山,那么现在夜间进山搜捕,危险性和难度,恐怕是戈壁区几倍之高!
王奎没有回话。
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追踪状态,就像一头全神贯注,正在出林觅食的老虎。
赛虎带路。
王奎负责分析、修正。
叶振东、杨武、赵队,负责跟在后面。
就这样,队伍一路向东,又回到了戈壁区,中间在一处凹洞内,停留了片刻,王奎在凹洞处现了碎渣被坐压的痕迹。
并且从痕迹边缘的不平整度来看,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这是刚留下不久的!
距离海清颁布红色通缉令,已经过去44小时。
太阳完全落山。
整个戈壁,一片漆黑。
抬起头,干净璀璨的夜空,繁星漫天,却被戈壁分割成一道又一道,就像一块被摔碎的镜子。
哗啦啦。
很快,王奎等人追到了一处戈壁夹角,夹角下的水沟,水面反射着一轮皎洁的白月,轻微晃动。
这证明。
“是活水,底下有暗河。”
王奎伸手摸入水沟,能轻微感觉到有水流流动。
“崔义安该不会从暗河游走了吧?”杨武自问一句,“叶队,要不要找水鬼过来?”
水鬼,就是专门负责水下作业的警察。
这么冷的天。
水底下又漆黑一片,谁也不敢贸然下去。
但对于走投无路的崔义安来说,他还真有可能赌命跳下去,走水路逃跑。
就在王奎也点头,同意叫水鬼支援的时候。
忽然。
赛虎嗅着水沟边缘,逐渐开始走出水沟。
“等等!”
王奎叫住了正准备上报朱长山,请求水鬼的叶振东,同时跟着赛虎一路走出了戈壁夹角。
“汪!汪!”
出了水沟区域,赛虎冲着王奎不断叫着,显然有了新的明确现。
他没有走水路!
王奎挑起一边眉毛,回头又望向那个水沟。
不应该啊?
虽然水底下凶险异常,但如果对调身份,他是崔义安,面对如此多警力的包围,要想不被抓,这是一条很好的逃跑路线。
毕竟他现在身上带着血腥味儿,很难逃过警犬的追击。
如果走水路,真的赌对了,是有可能直接并入祁连山河谷,逃进山里也说不定。
但在此情况下。
崔义安仍旧选择了放弃,两种可能:
要么,崔义安不会水;
要么,崔义安身上有不能沾水的东西,不值得他冒这个险!
王奎觉得,崔义安不懂水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
不能沾水的重要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