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离开西南边的竹林后,就想返回宿舍,谁知回去的路上,碰到系里的庄教授,也是她最为敬重的老师。
庄墨四十多岁,斯文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喜欢穿有些复古的棉织衫,一副饱学之士的风姿,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不过此刻,看起来有些焦灼不安,直到看见玉楼春,才松了一口气,“小楼!”
玉楼春快走几步迎上去,含笑道,“庄教授,您怎么在这里?”依着他的身份,该是在礼堂才对,他可是考古系的系主任。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拜访他呢,前一世,离开学校后,她整日里忙着,便很少机会见他了,在几次鉴宝大会上,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夏中天不喜欢她和其他的男人接触太多,很多人便都交情淡薄了。
庄墨看着她,语气里有些无奈,“你先说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上台去领奖,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楚南了?”想起刚刚的画面,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他有什么想法,而是学校热情邀请来的那人表情失望了一下,校长便找他问话了。
玉楼春歉意的解释道,“对不起,庄教授,我……”
庄墨摆摆手,“楚南跟我说你不舒服,这个理由我可不信。”
玉楼春低下头,再抬起时,噙着一抹笑道,“是这样的,教授,我原本不是打算毕业后就立即就业的么,可现在又不想了,所以去不去领奖,意义都不大了,倒不如把这样的好机会留给其他的同学。”
庄墨皱了一下眉,镜片后的目光里闪动着不解,还有一抹惊喜,“难道你……”
玉楼春含笑点头,“嗯,我想继续留在学校读书,庄教授还欢迎么?”
听到确定的答案,庄墨有些激动,“欢迎,当然欢迎,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你还小,而且依着你的才华留在学校里继续深造,将来的成就一定更加瞩目,实在不必着急去工作……”
想到了什么,急切的语气忽然一顿,“那你的家里……”
她的家庭据说不是很好,一直依靠企业资助才能来宏京读大学,当年她来这里时,可是只有十六岁,与她同龄的人可还读高一呢,她却夺了当年的文科状元,可谓是少年天才。
玉楼春平静的笑了笑,“家里也会同意的,再说读研不是还有一部分补助么,用不了很多钱了,我也可以去打一份工……”
庄墨热切的打断,“不用出去打工,我早先就推荐你在学校当助教了,助教的工资虽然不是很高,可应付你读书和日常生活足够了,等再读几年后,你是选择留校当老师还是出去就业,都会有更高的起点。”
玉楼春对着庄墨鞠了一个躬,“谢谢庄教授。”
庄墨虚扶了一把,“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可是我教书这么多年来,最得意的学生了,真是不舍得你那么早就离开,你能留下,我是求之不得啊,系里最近正好在搞一个学术课题,就等着你一起来参加呢。”
玉楼春笑着推辞,“我那点知识哪里行啊……”
“怎么不行?你对玉石古玩的鉴别欣赏可是连我都自叹弗如啊,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玉楼春又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还有其他的教授和研究生么?”
“嗯,除了我,还有思远,还有你同系的一个师兄,比你高了两届,也对考古很有天分,再加上你,你要是还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也可以一起参加。”
玉楼春听到苏思远的名字,眸光闪了一下,浅笑着玩笑道,“既然教授如此抬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庄墨因为她答应下来,很是高兴,镜片后的目光熠熠生辉。
玉楼春心里动了动,眼前的人是诚心诚挚的邀请,他醉心考古,留恋古玩玉器,比生命都甚,对自己……也只是纯粹的欣赏吧,勾了勾唇又随意的问,“庄教授,那您刚刚等在这里,是找我有事么?”
听到这个,庄墨才像是想起来的目的,一下子又急了,“都忘了给你说正事了,之前在礼堂时,你缺席颁奖典礼,本来也不算是很大的事,可偏偏夏总裁问了一句,所以校长便让我来找你。”
玉楼春故作不解,“问我?为什么?”呵……那人惯会这一招,永远都是表现的不以为意,让人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可却又能令你坐立不安、胡思乱想。
当年,两人结婚后,他也是教过她的,说这是谈判御人之术,高深莫测,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庄墨也皱了一下眉,“是啊,我当时也不是很解,全校这么多人,就是咱们系里也有几千,他怎么就单单注意上你不在呢?不过后来我想,大约是事先他看过优秀学生的名单吧,现少了你,便好奇问了一声。”
玉楼春勾起唇角,“就算是看过名单,也不知道我生的什么模样,又怎么会知道我不在呢?”
庄墨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眼眸深了几许,“也许还看过照片了吧。”语气一顿,玩笑似的道,“你的容貌可是看一眼,就不会轻易忘掉的,想来夏总裁也是如此。”
当初,他教她们这一届时,第一节课上,便在上百人的教室里一眼看到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张扬,不明艳,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清丽婉约如一千年的宋词,忍不住让你一读再读,反复吟诵。
闻言,玉楼春似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很随意的道,“那然后呢?校长让您来找我是要再去?”
“是啊,不过不用去礼堂了,那里的颁奖一结束,夏总裁就离开了,现在在校长办公室喝茶呢。”
“若是我不想去呢?”到底还是躲不过么?兜兜转转,还是会遇上?
庄墨怔了一下,不是因为她平静的语气,也不是拒绝的言辞,而是她脸上忽然表现出来的东西,很复杂,他一时竟然很难体会和描述,像是历经沧桑一般,让他不解,皱了一下眉,迟疑道,“小楼,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敢说太了解你,可也知道你的几分性子,这样的应酬其实我也不喜,不过若是你真的不想去……我就替你再想理由推辞了吧。”
话落,庄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离开,背影挺拔,风骨傲然。
玉楼春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七八米远时,她忽然喊了一声“庄教授,等等我。”
庄墨转身回头,看着她含笑走过来,讶异道,“小楼,你这是……”
“我改主意了,一起去见见吧。”
“小楼,你不必觉得看我为难,就委屈了自己,我对这样的事还是可以应付的……”
“不是的,教授,我想起夏总裁对我总是资助一场,这四年,我读书的学费可都是夏氏集团赞助的,若是不去当面感谢一番,也是太不近人情了。”若是躲不过,那就勇敢的面对,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像当初那般。
历史重演,也只会是她回击他的最好手段。
“嗯,你这般想也是对的,那就走吧。”庄墨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看不到任何委曲求全的勉强,遂收回视线,他在前,她在后,隔着半米的距离,往办公楼而去。
路上,学生很少,都还留在礼堂里听其他精英人士的演讲。
两人走了约莫十分钟,便到了教学办公楼下面,十几层的大楼,天蓝色的落地玻璃,奢华贵气,映射着耀眼的光芒。
周围繁花环绕,古木参天,一派生机盎然。
校长的办公室在最顶层,走进电梯前,庄墨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小楼,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事,只要你心不动,便不会起什么波澜。”
玉楼春心里一震,笑着点点头,“谢谢教授教诲,我明白了。”
这一世,她会守住自己的心,再不会交付出去任人践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