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玉楼春才问,“他爷爷真的和我们家有……过节?”
问出这一句,她的心下意识的揪起来,微弱的期望混杂着惶恐的绝望,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对他也是动了心思了,虽不及他的深厚,却也再难洒脱起来。
金良和花伯对看一眼,彼此的老眼里都是久远的沧桑和沉重。
只需一眼,玉楼春的心便开始往下沉。
花伯皱皱眉,斟酌着先开口,“小姐,您还是暂时不知道那些的好。”
金良也语气不明的道,“是啊,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孽,您还是……”知道的太多,您得过的多累?
“若是我一定想知道呢?”玉楼春的声音很低,却有些固执的坚决。
花伯还在皱眉,犹豫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金良终于耐不住了,语气沉重的开口,“您要是一定想知道,我就跟您说,只是事情过去太久,具体真相到底是什么,也恐怕只有那几个人才知道,不过有一点还是不用怀疑的。”
“什么?”
金良的语气募然悲愤起来,“当年小姐的去世是他慕容衡间接一手造成的!”
闻言,玉楼春面色一变。
见状,花伯暗暗拉扯了金良了一把,金良却还沉浸在哀痛中,“拉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若不是慕容衡优柔寡断、最后选择保全他们慕容家,小姐怎么会……”
他语气一顿,似是不忍说出那些字眼,最后恨恨的咬牙,“慕容衡就是一懦夫,哼,枉费小姐对他的一番信任。”
花伯也似想起陈年往事来,花白的头都轻轻颤动着。
玉楼春沉默半响,忽然轻声问道,“当年王家之所以毁了玉家,不止是因为垂涎那些玉石宝贝对不对?”
金良声音沙哑,“对,他们真正垂涎的是玉家的小姐!”玉家的小姐才是真正的玉家之宝!
“您们说的小姐是……”
“是老主子的妹妹,您父亲的亲姑姑,您得唤一声姑奶奶!”
玉楼春嗯了一声,表情已经平静,忽然又问,“我父母现在在哪里?”
闻言,花伯和金良身子一震,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玉楼春眸子有些飘远,“难道我连亲生父母在哪里都不能知道?”
花伯心里一疼,“不是的,小姐,小主子不让您知道,是为您好。”
金良也急切的道,“是啊,小主子和夫人住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带着您,所以才……”
玉楼春抬手,勾起唇角,“好了,我心里没有怨怼的,只是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罢了。”
“……他们一直都在秦岭,守在您身边,只是您不知道而已。”
玉楼春没什么意外的点点头,“那我现在的父母呢?”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世代尊玉家为主,他们的祖上原来是被抛弃的孤儿,后来被玉家的祖先捡到收养,赐了玉姓,不过玉放在前面,世代伺候玉家的主子,是玉家的大管家。”
“那你们呢,在玉家又是各司的什么职?”既然把话挑开了,那就干脆说个明白。
花伯看了金良一眼,示意他来说,金良抿抿唇,这才解释道,“当年玉家下面有四大族人,刚刚说的您养父养母是一支,子子孙孙都是管家,且贴身伺候玉家的主子,另外,还有金家,华家,扈家,都有各自的职责,金家负责搭理玉家在各处的店铺生意,主管生意往来的账目,华家世代习武,是玉家的护院,守护玉家的安宁,而扈家世代则是桃源村的村长,桃源村是玉家祖先收留的百姓自建起来的,也一直尊玉家为主。”
“你们这些年,都是知道我父母存在的吧?”
“……是!”金良说出来也是有些艰难。
花伯多解释了一句,“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是后来才打听出来的。”
“那我呢?我的存在,您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您?我们也是近些年才知道……”
“那这些年,您们一直在京城为玉家,或者说是为我打点铺路对不对?”
“……是。”
“背后可都是我……亲生父亲一手安排的?”真相越是揭开,她反倒是越平静了。
闻言,花伯和金良再次对看了一眼,齐齐点头,“是。”
“他……叫什么名字?”问出这一句,她心里有些奇异的情绪闪过。
“小主子名南寒玉,字云水。”花伯恭恭敬敬的回到,仿佛提到那个名字便如人亲临。
闻言,玉楼村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在梦中曾经有那么一个影像,只是一直尘封着,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又被模糊的唤醒了似的,“那我母亲呢?可是萧家的人?”
“是,夫人是萧家嫡女,自幼与小主子便定了婚配。”
这一点,她早就猜到了,点点头,又语气不明的问,“那我呢?”
“您?”金良和花伯一惊,
玉楼春微微一笑,笑容飘远,“我的名字是什么?真正的名字!”
花伯沉吟了片刻,面上越恭敬,“依着玉家的规矩,玉家女子为贵,每一代的女子名字开头都是数字,您是玉家第九代的嫡小姐,所以您的名字是……”
他语气顿住,似是不敢亵渎一般。
玉楼春自己开口,“九楼玉?”
“是!依着规矩,我们该称呼您一声九小姐。”
“那若是父母长辈呢?他们会怎称呼?”
“啊?这个?”金良和花伯都是一脸的为难,他们连她的大名都不敢随便叫,哪里敢说小名?
“说吧,您们也是我的长辈,喊一声不为过。”
闻言,花伯的眼角有些湿润,“多谢九小姐,依着玉家世代主子们的习惯,都喜欢喊那个数字,老主子在世时,喊小姐总是小八小八的,您排行九,小主子在我们面前说起您,总是我家九儿九儿的喊,特别欢喜……”
“嗯,我明白了。”玉楼春心口越来越酸胀,努力压了压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急于离开,在两位老人面前,她的淡定有些维持不住了,虽然早就猜到,可亲口听到这些事实,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下子多了两个本该最亲密却又陌生的亲人,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她努力笑了笑,才留下一句,“我进去看一眼,您们等一下萧何,他一会儿就来。”
话落抬步往院子里走,背影挺得很直,脚步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
见状,花伯有些不忍,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却被金良一把拉住,不赞同的冲着他摇摇头。
等到玉楼春进了店门,再也看不见,花伯才没好气的一把甩开金良的手,“老镢头,你拉着我干什么?”
金良老眼一瞪,“还拉着你干什么?你没看到小姐脸色不对啊?”
“我就是看着小姐脸色不对,才想劝劝,一下子知道这些事,换成谁也接受不了。”
“不会!”金良斩钉截铁的道。
“为什么不会?别忘了小姐今年才多大?”
“那你也别忘了小姐是什么身份?玉家的小姐哪里是寻常女子能比的?心性都强大着呢,当年的八小姐……”
“现在的小姐怎么能和当年的小姐一样?当初八小姐是自小生在黄花溪,放在玉家老主子面前教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身上的责任,可是现在的小姐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明白自己是玉家人也不过是个数月的功夫,忽然接受这么多,你说,她心里得多难受?尤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明明都在,却把她交给别人抚养,这一关……唉,小姐就算是玲珑剔透的性子,只怕也不好过。”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也就是不明白了,你说当初小主子和夫人怎么就舍得把小姐给玉山两口子去养呢,他们其实……”
花伯瞪他一眼,“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当初小主子经历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身子骨一直就不好,只能在山里修养,玉阙想尽办法也没能让小主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不是后来夫人寻了去,整日里好药好汤的伺候着,能不能生下小姐都难说,你说那样的情况下,小主子和夫人怎么把小姐留在身边养?再说了,他们两人常年幽居在山洞里,那里没有人烟,让小姐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就是对小姐好了?他们也是一番用心良苦,想让小姐过正常人的生活,若是可以……”
语气顿了顿,花伯才感慨了一声,“若是可以,我想小主子和夫人其实是不舍得让小姐参与进来的,所以,很多事一直都瞒着她。”
金良闭了闭眼,“可是能瞒的住吗?小姐那么聪慧,又有玉家女子的天赋异能,总会被人现的。”
“是啊,所以小主子很挣扎矛盾,当初让玉山教给小姐雕刻玉的本事就是下了好大一番决心,后来答应小姐来京城读书又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唉,小姐来了后,他就没有一日不担心的,派了我暗中保护,还是时时刻刻的挂牵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更何况,小姐还是小主子唯一的血脉,也是玉家延续生命的根本,能放心才是怪了。”
“唉……”
“别唉声叹息的了,小姐聪慧,应该都能想通这其中原委,她只是一时受到些冲击罢了,我现在更担忧的反倒是小姐和慕容家那小子。”
“啥意思?”花伯还有些愣。
金良不屑的白他一眼,“你没看出来啊?慕容那小子喜欢小姐,小姐对他也有几分意思,只是……”
“只是啥?”花伯还是有些不明白。
金良越表情不屑,却还是耐着心的解释,“只是,慕容家应该是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的,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慕容家那小子好像很紧张不安,而小姐忽然对以前的旧事感兴趣了,之前,小姐和咱们可是都是心照不宣的,维持着那一层表象不说开的,可今天小姐却主动问了,而且咱俩刚刚故意一口一个小姐的,小姐也没制止,这说明什么?”
“你的意思是……小姐想和慕容家那小子分开?”花伯总算是开窍了。
金良也是一副你总算还不是太笨的表情,“没错,应该不是愿意的,不过慕容家肯定背后给小姐施压了,甚至不惜揭开当年的旧事,就是为了逼小姐主动离开他家的儿子。”
花伯恍然,“没错,昨天慕容韬两口子找小姐了,具体说的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跟你猜的*不离十!”
“哼,慕容衡估计还不知道。”
“嗯?”花伯又有些不解。
“你不想想,若是慕容衡知道小姐是玉家的女子,能舍得让他孙子和小姐分手?”那老头子还不得激动死?自己当年没实现的愿望,能让孙子达成,也算是了却一幢心事。
“这么说,是慕容韬一手谋划的了?他这是为什么?他老谋深算、心机深沉,应该早就猜到小姐的身份了,若是还拿门第不当的借口可就丢人现眼了,要说门第不般配,也是他们慕容家配不上玉家,哼!”
“哼,还能为什么?他可不愧是慕容衡的儿子,在女人和家族面前,拎的清着呢,他猜到小姐的身份,还敢沾?他这是怕自己儿子被连累的有危险,就冲刚刚慕容家那小子对小姐的一番心意,以后真有危险,还真是说不定就冲上去了,慕容韬能舍得?所以得赶紧斩断了,明哲保身。”
“只是因为这样?”花伯还是觉得有些牵强。
“哼,应该还有一点。”
“什么?”
“你忘了?慕容衡对八小姐的那份心,当初满京城都知,后来他死了心,随便娶了一个女人回去,能对那女人好?这么多年,他儿子肯定都看在眼里,那女人肯定也记恨在心里,少不得给慕容韬灌输些玉家女子是他们仇人的思想,慕容韬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心里能没点阴影?”
“可慕容衡的老婆早就过世了啊?”
“哼,为啥过世?说不定就是夫妻感情不和,心情抑郁导致,慕容韬把这些能怪罪到谁的头上去?肯定脱不了八小姐,你说,他还能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再去喜欢玉家的女子?”金良分析的头头是道。
闻言,花伯终于弄明白了,看着金良一脸似笑非笑的,“行啊,老镢头,看不出来你对这些弯弯绕绕倒是明白的很,这些年一个人过,咋也没傻了?”
金良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达啊?我要是没点脑子心计,能给老主子管店管账?这些年装傻卖呆的为了啥?还不是忽悠潘伯雄那个老货,哼,有事没事的就跑我那里去打听事,这么多年了,还是王家的狗腿子!”
“潘伯雄?他这些年在京城可是混的风生水起,一半的玉石古玩都是他们家的……”
“哼,他的那点本事都是老子玩剩下的,以前是不理会,不然能让他起来?”
“行啊,以后可就看你的了。”
“哼,那是必须的,不然我跑出来干什么?给小姐丢人现眼啊。”
说到这里,花伯又想起什么来,皱眉犹豫的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劝劝小姐?”
“劝啥?”
“还能劝啥?当年的事呗,就算慕容衡做的不地道,可一码是一码,我瞧着慕容家那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分了着实可惜,而且小姐明显的对他也有意……”
金良却摆摆手打断,“咱们还是不插手,静观其变。”
“为什么?你就忍心看小姐难受?”
“小姐会有主见的。”
“哼,我看你是对慕容衡的恨意太深了,看慕容家的人都不顺眼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慕容衡,连带着姓慕容的都不喜欢,京城又不是只有他们慕容家一个了,凭啥让他们得了咱们小姐去?哼,我还咽不下这口气呢。”
“京城里,能拿得出手去、和小姐匹配的公子少爷可没几个,慕容家那小子绝对是屈一指的人选。”
“谁说的?我听说向家那小子也对咱们家小姐有意,而且向正南为人耿直,可是比慕容衡强多了,最重要的是,向家人都光明磊落,也不掺和那些党派之争,却在军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尤其是向家那小子,听说是个机械天才,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他要是能守护小姐,岂不比慕容家那个更好?”
花伯哼笑,“老镢头,你真是可以啊,这么多年不在京城,可这耳朵和眼睛都没闲着啊,啥事也瞒不过你去,分析其利弊来一道一道的……”
金良得意的挑眉,“那是当然,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不是你头脑简单、四肢达,就知道武力解决一切,哼,这年头,靠的是脑子和智慧,懂不?”
闻言,花伯讥笑,“那你怎么还喜欢向家那小子?那小子可是跟我一样,头脑简单、四肢达,你应该更欣赏慕容秋白才对啊,那小子一看就是只千年的狐狸,一肚子的弯弯绕绕、阴谋诡计,正合你意。”
“你……”金良噎了一下,又不服气的道,“我是为小姐着想,太多心眼的男人难驾驭。”
花伯偏跟他唱反调,“怎么会?小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要是没个有头脑的人跟着,以后得多费心神啊,我看那慕容小子就挺合适的,当军师最好。”
“那也不行,将来和王家对上,还是向家那小子有优势、更靠谱,到时候可是要用武器说话。”
“可王家除了军队上的势力,其他方面也不容小觑,别忘了王家这一辈除了王誉那个不争气的,王栎和王锦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那个王锦,城府比王战天还要深,想要对付他,还真就是非慕容秋白不可了。”
金良又噎了一下,瞪着花伯半响,没好气的道,“反正我就是更喜欢向家那小子,你怎么着吧?”
花伯似笑非笑的,“我能怎么着你啊,这不是在就事论事嘛。”
“哼,就事论事,老子也是觉得向家那小子更合适。”
“你不觉得把两人都收了更合适?”花伯忽然冲着他眨眨眼。
闻言,金良一下子愣住,“都收了?啥意思?”
花伯开始得瑟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刚刚还说我头脑简单呢,啧啧,我看你也不咋地,关键时候竟然更不上,嗤!”
“你个老货,找抽是吧?”金良被他挤兑的想撸袖子。
花伯见状,比他更激动的摆开架势,“想打架,来啊,老子这些年就没遇上对手,正手脚痒痒呢。”
闻言,金良顿住了,不甘的哼了一声,“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会几招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快说,刚刚你那话是啥意思?”
花伯也不跟他一样,嗤笑了一声,这才道,“还能啥意思?一个做大一个做小呗,你忘了,玉家家谱上,六小姐当年就是一下子迎了两个夫君进门,九小姐难道就不可以了?”
金良皱起眉来,“是有这么一桩,可那是以前,以前的男子还允许三妻四妾呢,现在都是一夫一妻制了,娶两个行么?”
花伯又嗤他一声,“你还真是在那小镇子上待的老土了,现在这年头,明面上是不许三妻四妾,可是私底下,有钱有势的谁守着一个人过日子?你去打听打听,京城里但凡有点身份地位谁背后不养着几个小三小四?”
“你的意思是……让慕容家那小子当小三?”
花伯差点被呛着,“你个老镢头,你咋不说让向家那小子当小三?”
“向家那小子那是当小三的料?”
“嗤,那慕容小子一看还是当正室的样呢。”
“不行,就冲他爷爷当年办的那些事,他也不能比向家小子先进门。”金良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花伯嘴角抽了抽,忽然叹气,“唉,咱俩就先别瞎操心了,这还是要看小姐怎么决定,让她一下子娶两个,她都未必愿意,至于那两人谁当大谁做小,都是以后的事。”
“这不是难事。”
“嗯?你有办法?”
金良又开始嗤笑他,“现在就是用到智慧的时候了,拆散姻缘的事咱干不了,促成姻缘的好事还能也做不到?”
花伯老眼一亮,“对啊,有机会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得上!”
“不过,你先别激动,这事还是得先和小主子商量一下,得了小主子同意才行。”
闻言,花伯想到什么,语气有些黯然,“以后咱们也别喊小主子了,老主子不在了,小主子也老了,小姐长大了,小姐才是小主子了。”
金良眼眶一酸,拳头攥紧,“当年你怎么就没护着老主子走呢?”
“你当我不想啊?那种时候,我跪在地上求了半响,老主子也不为所动,老主子是想保住玉家的血脉啊,不然谁也走不了。”
“唉,你比我好,你最后还能见老主子一眼,可怜我那时候还在外面,等得了消息回去,那里已经是……”他语气哽咽,说不下去了。
“不在也好,若是在……”花伯悲愤的道,“你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闻言,金良心头一片凄凉,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除了护着小主子走的那几个人外,其他的都随着老主子而去,那么大一家子,上百口人啊,全都没了。
两人一时沉浸在血海深仇里,满眼都是哀戚。
萧何就是在这时候下车走过来,还是一脸作死的春风扑面,见了花伯就热情洋溢的打招呼,“花伯,早啊!”
花伯脸上的哀戚都来不及收回,不过见是他,忍了忍,没说话,金良第一次见他,就没好气了,“早个屁,现在都几点了?”
“呃?”萧何吃了个闭门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讨嫌了。
金良瞪着他,“你是干什么的?贼眉鼠眼的在这里瞎转悠啥?”
“啊?我,我找小楼。”萧何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待见,不对啊,他刚刚不是很有亲和力的吗?
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刚刚太有亲和力了,才让俩正沉浸在悲痛中的老人不满了。
金良眉头一皱,凌厉的问,“你找她做什么?”
萧何脊背都有些僵了,讷讷的道,“我,我有正经事啊。”
这老爷子怎么这么吓人?
“什么正经事?”
萧何拿眼瞅瞅花伯,花伯这次咳嗽两声,不慌不忙的解释,“这位是萧医生,是玉楼的半个主人。”
闻言,金良眉头皱的更深,“萧家?医生?玉楼的半个主人?什么意思?”
花伯呵呵的笑起来,“你说呢?”
金良看向萧何,“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啊?我爷爷?萧抑人啊,您认识?”萧何这会儿有些懵逼。
金良的一张脸变了数变,最后狠狠瞪了花伯一眼,语气复杂而别扭的道,“不认识。”
“喔……”
“你不是有事找小……,快去吧,她在里面。”金良越的尴尬。
萧何越的懵,这老爷子怎么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变了?
“还不快去?”
“喔,喔。”萧何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问了声,“还没问老爷子您是?”
花伯很有些幸灾乐祸的代为回答,“他以后就是这里的大掌柜。”
“啊?”萧何嘴角抽了抽,竖起大拇指,“小楼真有眼光。”
从哪里挖掘到这么有趣的老爷子?还大掌柜?咳咳,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萧何离开后,金良才使劲推搡了花伯一把,“你刚刚怎么不早提醒我那是夫人的侄子?”
花伯得瑟的瞥他一眼,“我以为你那么有脑子应该早就想到了,还需要我这个四肢达的人提醒?”
“你……”金良甩袖子走人,“哼,我懒得理会你!”
花伯在他背后,得意而满足的笑,以后的人生终于不寂寞了,等到那俩老东西也能出山,他们四个人就又可以聚在一起唠嗑打架了。
……
萧何进了店,就一下子现了店里和之前大不一样,一楼大厅的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着几套十二生肖,各种颜色的玉石打磨而成,白玉,黑玉,红玉,黄玉,紫玉,每一套都是栩栩如生,千奇百态。
最耀眼的还是围拢在中间的那一套,是晶莹剔透的绿,手法似乎与其他那几套一样,可是又不一样,外围的几套只美在形,而中间的一套震撼在人心,那是一种赋予了灵魂的鲜活和生动。
萧何心里震动着,盯着其中一只动物的眼睛,有种它活了的错觉。
半响,他才能迈动步子,失神的走过去,想要触摸却又不敢。
阿武正好看到,便走过来解释,“这是外面那个金老爷子带过来的,说是就摆在大厅里,明天开业博个彩头。”
萧何还有些回不了神,“你说,这都是外面那个脾气不好的老爷子带来的?”
阿武点头,笑道,“是啊,老爷子带来的可不止这些,还有些古玩字画,都在三楼呢。”
萧何对那些都不多注意,他的全部心神还都被这些抓的紧紧的,指着那套中间的十二生肖,他颤声问,“这一套是哪来的?你们不会是把博物馆给抢了吧?”
阿武嘴角抽了抽,“您想的太多了。”
萧何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然呢?这也太像了,你可不能仗着武功高就欺负我啊,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
阿武无语的道,“您真的想多了,我也是正经人好不?”
“那这是从哪里来的?别说也是金老爷子弄来的,这套和其他的明显不一样。”
“小姐没跟您说吗?”
“小姐?”萧何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说小楼?”
阿武点头。
萧何脸上的表情复杂了,半响才问,“你是说这套十二生肖是小楼的手艺?”
阿武再次点头,有些事是瞒不过了,明天这一套面世,便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还是事先让他知道比较好。
萧何这会儿总算是平静了,四下看了看,又问,“小楼呢?”
阿武指了指楼上,“在三楼呢。”
“一个人?”
“慕容家那位少爷也在。”
闻言,萧何眼眸闪了闪,“那我也上去凑个热闹。”
萧何上去的时候,玉楼春正在打磨着那块玉石,她曾答应给慕容秋白做一块玉佩,现在金良这次不但搬了些玉器古玩来,还弄了几套古老的制玉工具,她想着明天就要对他说的话,觉得还是早送给他。
慕容秋白坐在一边,静静的凝视着她,打磨玉石的时候,她眉眼温柔专注,仿佛手里摩挲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她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就那么看着,一分一秒过去,他不觉得厌倦,更不觉的疲惫,恨不得看到天荒地老。
玉楼春哪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难以忽视他灼热的目光,他看得越温柔深情,她心里的那些情绪便越是满溢泛滥,花伯和金老爷子说的那些,她不能假装听不到,他爷爷间接造成了祖辈的过世,这是横亘在她和他之间难以跨越的梗。
是的,她也可以不理会,可是有这些老人在,她会觉得自己的无视是对他们的亏欠。
“咳咳……”萧何走上来,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打破宁静。
玉楼春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来的这么晚?”
萧何嘿嘿的笑得暧昧,“我来的早了也没用啊。”
玉楼春闻言,垂眸不说话了。
萧何又对着慕容秋白邪恶的眨眨眼,“我刚刚说的对不对啊?慕容少爷?”
慕容秋白一脸春意荡漾的点头,“你说没错,我们也来的也不造,嗯,小楼睡到快十一点才起来。”
萧何嘴角抽了抽,他本意是调戏一把,看两人害羞的模样,谁知道人家倒是沾沾自喜了,“呵呵呵,这样啊,还真是恭喜啦,慕容大少。”
慕容秋白一副领情的模样,“多谢,你以后喊我秋白吧,免得生分了。”
“呃?秋白?”萧何似笑非笑的,“这会不会太不生分了?”
这少爷不是一直都吃味自己和小楼的合作关系、看他不顺眼吗?怎么还主动示好亲近了?
慕容秋白挑眉,“不会啊,我原本想直接喊大舅哥的,不过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
“噗……”萧何变色变了,“大舅哥?”
慕容秋白意味深长的笑,“对啊,大舅哥。”
萧何看看玉楼春,玉楼春嗔了两人一眼,“都别闹了,打扰到我磨玉了。”
闻言,慕容秋白就讨好的一笑,“好,好,不影响你了,我可还等着你亲手给我戴上呢。”
萧何有点受不住骄傲尊贵的慕容秋白会有这么小意讨好的模样,嘴角又抽搐一阵,注意力也被她手里的玉吸引了去,“咦?怎么瞅着这么面熟啊?”
“这就是那天你赌一万的那块。”玉楼春解释道。
萧何恍然,“喔,这是要打磨成玉佩了?”
“嗯。”
“那你别忘了,你还答应给我打磨一个呢?”想到刚刚他看得那套十二生肖,他更加蠢蠢欲动。
玉楼春点头,“忘不了。”
“那就好。”
玉楼春忽然勾起一抹笑,“你确定要我再打磨个新的给你?”
萧何猛烈点头,“当然。”
玉楼春这才貌似遗憾的道,“喔,那好吧,原本我还是想送你那只十二生肖的,你既然不要,就算了。”
“纳尼?”
玉楼春眨眨眼,“你的属相不是狗么?我原想着打磨出那一只来给你当礼物,谁知,你竟然这么喜欢要个小的,喔,给秋白做完玉佩后,剩下的玉石也就够做一个平安扣了。”
她越是解释,萧何的脸就越是黑,最后就差捶胸顿足了。
“啊啊啊……我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玉楼春含笑不语。
萧何哭丧着脸又问,“小楼,还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玉楼春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何真的想哭了,“我忽然很想念一遍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珍贵的礼物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希望……呜呜,我可以拥有它。”
玉楼春失笑,心里的那些沉重被他这么一闹,倒是散了几分去,“好啦,我打磨的那套是咱们店里的非卖品,你喜欢可以天天看,跟送给你有什么不一样?”
萧何还是很难过的摇头,“不一样。”
玉楼春好气又好笑,“好吧,等以后它们的作用挥完了,那只小狗送你行了吧?”
闻言,萧何眼睛终于亮了,“那能不能到时候把那只小兔子也一并送给我?”
慕容秋白挑眉,“大舅兄这是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先定下属相了?狗和兔子?嗯,倒是很相配。”
萧何得意的到,“那是必须的。”
玉楼春皱眉,“夏夜不是和明明一般大吗?该是属虎吧?”
“嘿嘿,那是他虚报了年龄,他觉得兔子太没有气势,才虚长了一岁,变成老虎了。”
玉楼春没再说话。
慕容秋白似恍然的长长喔了一声。
萧何面色不自在了一下,“别瞎想哈。”
慕容秋白冲着他眨眨眸子,“放心,只要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都不会瞎想的。”
“噗……”萧何被调戏了,有些不甘,片刻,忽然不怀好意的道,“其实……当初我还是很仰慕你这幅眉目如画的容貌的,小心思也有过那么一点。”
闻言,轮到慕容秋白的脸黑了,“……”
萧何志得意满了,笑得好不快活。
片刻,慕容秋白幽幽的道,“你还没追上吧?”
萧何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咬牙道,“早晚会追上的。”
“这个早晚是多久呢?你今年三十四,人家才十七,你正好是人家岁数的两倍,呵呵呵……”
“然后呢?”
“然后,等人家三十四风华正茂时,你已经六十八了,还能不能追得动、给人家幸福呢?”
萧何一时被绕进去了,面色大变,靠,还真的是……
玉楼春摇摇头,也没戳穿,由着两人去闹了。
直到玉石打磨的差不多,萧何才似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靠,我差点上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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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今天一更喔,嘻嘻,不过字数很丰满对不对?木禾下午有事,所以把两更合在一起啦,这样其实看得更过瘾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