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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平时办公的桌子,此刻被抬到一边。
赵瀚端坐在宝座上,面色沉静,目视前方。
在他身前,是四个画家。
一个画家叫朱谋垔,是宁王的后代。旁边站着他旳侄子朱统(钅乇),(钅乇)字难写难认,咱们且叫他朱耷吧。
另一个画家叫李致诚,意大利人,旁边站着他的中国学徒。
两人都在挥洒着画笔,侄子和学徒则帮忙打下手。
过了一些时候,朱谋垔率先说:“陛下可看书了。”说完,又挑衅一般,朝那个意大利人挑挑眉。
李致诚也说:“陛下请自便。”
桌子没有抬回来,画家们还需要完善衣服细节,赵瀚只是不用再摆pos,坐在那里自己看书就行。
一直画到中午,两人都还没画完,不过全都选择告退,剩下的可以拿去别处完成。
两天之后,朱谋垔先来交任务,是传统人物肖像工笔画,名字叫大同民始皇帝御容。
赵瀚这里搞定,朱谋垔又去给后妃们画像,而意大利人李致诚还在慢慢捣鼓。这洋鬼子画的是油画,一层一层上油,短则耗时半月,长则一两个月搞定,毕竟给皇帝画肖像得非常认真。
等到南洋海战捷报传回,李致诚终于画完,将油画进献到皇帝面前。
朱谋垔和朱耷叔侄俩,跑来看洋鬼子笑话。他们已经把后妃的画像,全部都画完了,而洋鬼子才完成第一幅。
赵瀚对比两副画像,各有千秋,说道:“你们也看看吧。”
朱谋垔带着侄子,从女官手里躬身接过油画。刚开始是不屑,很快又认真审视起来,因为油画的光影效果让他很感兴趣。
“如何?”赵瀚问道。
朱谋垔说:“回禀陛下,这西洋油画,亦有可取之处也。”
赵瀚说道:“你们可以互相切磋,或许能够中西合璧,创造出一种新的画法。”
历史上,中西合璧的是郎世宁。
“遵旨!”
两位画家同时作揖。
赵瀚说道:“翰林院那边,新设一个绘画馆,你们都进绘画馆做学士吧。”
“多谢陛下!”二人大喜。
历代皇帝,都是要养御用画家的。赵瀚没打算养在紫禁城内,一并扔去翰林院,也不差那几个画家的工资。
赵瀚招手说:“朱耷,你过来。”
朱耷的身份是弋阳王世子,明朝若不灭亡,他就能做锦衣玉食的郡王。
大同军攻占弋阳时,把他爹吓得差点上吊。后来经过公审,现好几代弋阳王,全都醉心于诗画艺术,其他的事情啥都不管,作恶的全是那些王府官员。
于是,弋阳王一系,并未受到惩处,只是收了他们的田产。
甚至连王府都保留着,摘掉牌匾就行,仅把园林别墅给充公了。弋阳王也投桃报李,主动捐赠钱粮,资助大同军平定赣东地区。
弋阳王四年前病死,朱耷守孝三年,便跟着叔叔来南京闯荡。
他甚至连名字都改了,不再沿用大明宗室字辈,直接改成现在的朱耷。
听到皇帝的召唤,朱耷连忙上前:“草民在。”
赵瀚说道:“你还未满30岁,若有心仕途,可回江西参加明年的乡试。”
朱耷说道:“陛下,草民并非前朝秀才,没有资格参加乡试。”
赵瀚笑道:“朕特许了。”
见侄子愣着不说话,朱谋垔连忙催促:“还不谢恩!”
朱耷却说:“陛下,草民醉心于画艺,并无仕途之心。草民想进翰林院绘画馆。”
赵瀚点头说:“准了。”
“谢陛下!”朱耷高兴起来。
十多岁的时候,朱耷对大同新朝有怨气。现在却什么都想通了,江西那些大明宗室,除了十恶不赦被处斩,哪个不比其他省的宗室幸运?
看看北方那些王爷,遇到流寇都什么下场吧。
画家们离开皇宫,真打算回去切磋画技,然后弄出中西合璧的画法——皇帝随口一句话,下边的人都得认真起来。
朱耷走在大街上,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欢呼声。
接着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驿卒骑马狂奔而来,沿途高喊道:“海军大捷,海军大捷。我大同海军将士,于南洋击败西番荷兰舰队,俘虏大小战舰十余艘。南海安靖,南海安靖”
朱耷喜道:“又打胜仗了,我军真战无不胜也。”
李致诚这个意大利人,也幸灾乐祸道:“打得好,早该教训荷兰了!”
荷兰真就是人嫌狗弃,不但霸占北海贸易,还经常跑去地中海晃荡。意大利商人,一直跟荷兰商人,处于长期竞争关系——都被西班牙王室坑了,西班牙几次宣布破产,导致大量的荷兰、意大利商人跟着破产。
街面上正在庆祝胜利,捷报讯息很快传到金陵大学。
前明朱三太子朱慈炯,乐颠颠的跟同学们一起庆祝。他离开北京时只有几岁,在南京的记忆反而更多,早就习惯了现在的身份。
一个女学生走到他跟前,有些愁眉不展。
朱慈炯笑道:“晓梅,海军赢了!”
顾晓梅咬着嘴唇不说话。
朱慈炯问道:“你怎么了?”
犹豫良久,顾晓梅难以启齿道:“父亲来信,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朱慈炯愣在原地,随即苦笑:“我知道的。”
朱慈炯当天逃课了,半路沽了一壶酒,回家喝得昏天暗地。
傍晚,朱媺娖最先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酒味。又见弟弟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只得取来衣服给他披上。
天色近黑,兄弟姊妹陆续回来。
大明太子朱慈烺,如今在江宁县为吏。他的工作考评还不错,估计再熬一两年,就能异地升迁做县丞,毕竟在金陵大学读过书(自费生,找皇帝借的学费,没拿到毕业证就自己不读了)。
朱慈烺大学选择辍学,是因为心情不好。
同学们知道他的身份,都把他当猴子看待,而且时时注意避嫌,交心的朋友根本没有,这让他感觉非常别扭。
“三弟,怎么了?”朱慈烺问道。
一觉睡醒,酒意消散不少,朱慈炯摇头:“没什么,心情不好,喝点酒解闷。”
“三哥,你被人欺负了?”朱慈炤问道。
朱慈炯苦笑:“婚事告吹了,晓梅的家人不同意。”
此言一出,全体沉默。
大哥朱慈烺已经二十岁,至今也未娶妻。曾经说过两门婚事,本来好好的,一听他是前明太子,女方家长立即变了脸色。
他们要是与寻常人家结亲,多半还有些希望。
但他们的眼光都很高,女方都是有身份的,就算家里不当官,至少也比较有钱。非富即贵的家庭,哪敢跟前朝皇子结亲?万一哪天出问题,指不定就要抄家灭族。
朱慈烺安慰道:“莫要灰心,还有更好的人家。”
朱媺娖突然说:“不如找普通人家吧。”
朱慈烺笑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托媒寻了一个。城外玄武湖边开杂货铺的,虽无显赫身份,也不怎么貌美,但那女子读过三年小学,也是能写会算的姑娘。媒婆说了,女方的长辈不嫌弃咱们。等对了生辰八字,再选个好时候,就能过去下聘提亲。“
“恭喜大哥!”
弟弟妹妹们连忙道喜,大哥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
朱慈烺说道:“三弟,要不大哥找媒人帮你物色一个?”
朱慈炯还想着自己的恋人,意兴阑珊道:“等大学毕业再说吧。”说着便把话头引到朱媺娖身上,“姐姐都十九岁了,该给她找个破家才对。”
朱媺娖没好气道:“不要提我,我做姑子便是。”
这位前朝公主,同样眼光高得很,不愿嫁给凡夫俗子。可有前程的大好青年,谁又有胆子娶她啊?
朱慈炤说:“要不,我去求求母亲?”
朱慈炤的生母是田秀英,但按照前朝的规矩,只能称呼生母为阿姨。如今,他的生母又做了妃子,但为了避嫌,平时几乎不进宫见面。
朱慈炤说:“还是不劳烦阿姨吧,恐惹陛下不高兴。”
朱慈炯却如抓到救命稻草:“陛下宽仁,定不会怪罪的,就这么一次。也非为难阿姨,只试着美言几句,看能不能求陛下赐婚。”
朱慈烺左思右想,也觉得拖着不是办法。
他倒不怕惹恼皇帝,而是不想再受皇帝的帮助。随着年龄渐长,这位前朝太子懂事了,对赵瀚的看法非常复杂。有怨恨,有感激,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不想再更皇帝有牵扯。
但不可能不牵扯,在他参加工作以前,就跟弟弟妹妹们搬出来住。
宅子是皇帝赏赐的,生活费是向皇帝借的,中学之后的学费也找皇帝借。虽说皇帝肯定不催他们还债,直接赖掉都可以,但朱家兄妹们却心里记着。
甚至,他们都不敢主动请求搬去外地,害怕惹得皇帝有不必要的联想。
犹豫半天,朱慈烺说:“不必去求田妃,我明天自己去求见陛下。”
翌日,朱慈烺前往皇城,拿出皇帝赐给他的腰牌,立即就有皇城侍卫去通报。回复得也很快,皇帝让他们两天之后,兄妹几人一起去御花园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