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一层,顾愉微微侧身跟傅厉铭说了句“再见”就走了。
傅厉铭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车子开出停车场,家里打来电话。
刚才还不错的心情 ,顿时被烦闷取代。
“什么事?”
傅开元一听他的语气就不高兴了,哼道:“叫你回来吃饭为什么不回?”
傅厉铭冷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去?”
“别以为有点成就代表翅膀硬了,你现在厉害不代表永远没人能超过你。”
“所以就要找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女人结婚,一点一点鲸吞对方家产,美曰其名:为她打下的江山?”傅厉铭话里充满讽刺。
“你别总拿你妈的事来气我,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说的比唱的好听,从来都是傅开元最擅长的事。傅厉铭不愿浪费唇舌,打断他:“其它事情我不管,但女人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一脸郁愤,然后看到了前方的顾愉,她站在路边拦车,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
傅厉铭头脑一热,车子靠边,刹车。
他车速不慢,突然刹车时出尖锐的声音,吓了顾愉一跳。
车窗摇下,他看向在顾愉,说:“上车。”
面无表情,语气森冷,顾愉感觉得到他心情不好,至少比电梯里时更不好。
正常人都会选择远离不安全因素,所以顾愉拒绝了。“不用了顾总,我自己打车就好,谢谢您。”
傅厉铭的脸更加阴沉,“这个时候别让我说重复的话。”
顾愉皱眉,心知霸道专横大总裁容不得人拒绝,自己如今身处低位,想想还是别忤逆他吧。
她上前拉开副驾车门,坐了上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傅厉铭的车子倏地开出去,吓得顾愉紧紧抓住扶手。
原本想叫他开慢点,可是看了看他冷毅的侧脸,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说了他好会开得更快些。
这种男人,惹不起。
车子并没有往顾愉的住处开,傅厉铭在一个路口拐弯了。
顾愉心里不安。“傅总,我们这是要去哪?”
傅厉铭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可是这关乎到自己的安全问题,顾愉决定不顺着这个大老板了。
顾愉:“我……”
傅厉铭:“吃饭。”
他也没吃晚饭,不想一个人吃。
顾愉心里是不想跟他吃饭的,但是目前不敢拒绝。
“那我要吃徐记的粤菜。”顾愉不客气地说道,反正傅厉铭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对吃什么没有兴趣,那就按照她的喜好来吧。
一般人可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傅厉铭提要求,傅厉铭心里也觉得惊奇,偏头看了她一眼。
顾愉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视他,眨了眨眼,问:“不可以吗?”
傅厉铭转头看前方,专心开车没答话。
不过,几分钟之后,车子便停在了徐记前面。
顾愉禁不住扬起笑容。
刚才受到的惊吓,等会要用吃的弥补回来。
进入餐厅,服务员迎上前来,傅厉铭习惯性地要包间。
顾愉却说:“我们就在大堂吃吧,那边有个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可以看夜景。”
傅厉铭面色不虞,“这里的夜景有什么好看的?”
这儿是三楼,窗外对着的是大马路,这算什么风景。
顾愉不管,抬步往那边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心情好了哪儿都是风景。”像他现在心情不好,去再美丽的地方也无心欣赏。
傅厉铭盯着她的后背,眼眸眯起。
这是在跟他讲大道理?
服务员见两位气氛诡异,忐忑询问:“先生,请问还需要包间吗?”
傅厉铭声音沉沉:“不用了。”
靠窗的卡座,相对两张长沙椅,顾愉坐到窗边,真的看起风景来。
傅厉铭走到桌旁的时候,她抬头扬着笑脸说:“谢谢傅总请客。”
“我说过请你了?”傅厉铭在她对面坐下。
顾愉挑眉,大方地说:“那就由我请傅总吃一餐了。”幸好刚才没狮子大张口说什么高档的餐厅,不然就请不起了。
当然,她不信傅厉铭真的要她买单,充其量是说说吓她的,毕竟她让他不爽了。
顾愉在心里吐槽:哼!你还让我不爽了呢。
反正顾愉已经看出来了,其实傅厉铭就是寻常的含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成长起来的大佬 。脾气臭,霸道专治了点儿,但真没传言那么暗黑可怕,那些都是被妖魔化的。
服务员把菜单拿来,一人一份。
顾愉翻开,点了两道菜,然后合上,等着傅厉铭继续点他想吃的。
傅厉铭现在确实对吃的没兴趣,而且他不喜欢粤菜,太清淡。他把菜单往桌上一放,说:“你自己点。”
顾愉点头,“好。”然后重新翻开菜单。
服务员一直微笑着看着她们俩,顾愉点菜完毕递还菜单的时候好奇问:“你好像心情很好啊。”
服务员小姑娘笑得更灿烂,拍马屁道:“我是看到这位先生对小姐那么宠溺,觉得你们很幸福。”
“等等……”顾愉努力消化“宠溺”两字,原本想解释一番,想想算了,傅厉铭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服务员小姑娘,小姑娘显然害怕了,怪可怜的。
她转而客气又疏离地对傅厉铭说:“傅总,很荣幸能跟你吃饭,刚好工作上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说话的同时不忘示意服务员离开,不然她真的担心他会凶凶地跟小姑娘说:“你眼瞎啊我对她宠溺?”
“你很‘荣幸’?”傅厉铭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愉。
顾愉其实是有点儿心虚的,这份荣幸她不太想要。
“挺荣幸的。”她保持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傅厉铭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顾愉没空理会他,因为胃部突然一阵绞痛。
桌上摆着一壶茶,顾愉为了填充一下空虚的胃,倒了一杯。
正要拿起的时候,傅厉铭按住她的手,同时喊来服务员。
“请给我一杯温开水。”
“好的。”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杯温水放在桌上。
傅厉铭扬了扬下巴,对顾愉说:“喝吧。”
顾愉说了句“谢谢”,把水喝完。
不知道是喝得急了,还是因为胃部的难受,她有些心悸。很快她就确定,自己是太饿了血糖低。
心悸是血糖低最明显的反应。
“好饿。”她苦着一张脸说道。
反正饥饿已经带给过她尴尬,现在直说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傅厉铭丢给她两个字:“忍着。”
顾愉突然就笑了。
傅厉铭显然对她的反应有意见,顾愉解释:“我以为你会说我活该。”
相比之下,“忍着”温和多了。
傅厉铭轻笑一声,说:“这还需要说么?”
本来就是活该。
顾愉的笑容顿时凝固,开始后悔跟他说太多话。
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就应该闭嘴啊闭嘴。
菜被端上来了,顾愉喝了一碗大骨冬瓜汤,然后吃她最爱的白切鸡。
傅厉铭原本没有胃口,看到她满足的表情,突然有胃口了,喝汤,吃饭,吃肉。整个过程中,他坐姿都很直。
仪态对人的形象影响很大,一个仪态端正的人,好感度会大大提升。
顾愉最近一直在坚持瘦身,上次退了“燃烧”的健身卡之后她没再去别的地方办。原本打算先把工作落实了再去,后来找工作不顺利,存款有出无进,让她恐慌,再也不敢乱花钱。再后来,进入创城工作,正努力适应新公司,没来得及张罗其它。
没去健身房的日子,她在家做做瑜伽,健身效果不明显,因而只能少吃点。这段日子,她觉得自己的胃变小了。
吃了没多久,她放下碗筷。
“我饱了。”
傅厉铭蹙眉,餐厅的消毒瓷碗很小,她只喝了一碗汤,一碗饭,吃了几块鸡肉,还都是鸡脖子鸡翅这类没多少肉的部位,另外吃了些蔬菜。
“不是很饿么?吃这么点儿?”
“我已经九成饱了。”
“你属猫的?”
顾愉:“不,我内心是属母老虎的。”
“呵!”傅厉铭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盘子的白切鸡,说:“老虎不是爱吃肉么?”
顾愉一时语塞,下一刻反驳:“我都说了是内心……”
傅厉铭:“有老虎的心没有老虎的胆。”
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顾愉无话可说。
其实她挺能说的,可是在傅厉铭这儿没表现好,想来想去,没错,她就是没胆儿。
要是真的争赢了他,万一他气不过在公司给她穿小鞋怎么办?
人在职场,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快吃饱时,傅厉铭的电话响了,是江凯。
“什么事?”
江凯激动地说:“哥!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江凯最近被迫陪他妈妈去国外探亲,据说他快无聊死了。现在刚回来,家都没回就急着跟朋友聚会。
“在餐厅。”
“是不是特意为我订的?给我接风洗尘?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不是为你。”傅厉铭简单一句话,在这闷热的晚上,成功浇凉了江凯那颗火热的心。
“那你是为了谁?”这语气,带着点幽怨。
傅厉铭:“与你无关。”
江凯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戳了一刀。
“你在哪里啊,告诉我方位,我去找你。我现在饿死了,飞机餐特别难吃,就等着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顿货真价实的中国菜。”他对其它无所谓了,就当做是去蹭饭的吧,反正有饭吃就行。
傅厉铭:“我们已经吃饱要走了……”
“哥……”
“你可以找霍亦清和凌文骞跟你吃。”
“他们都吃过了。”他是他最后的希望。
顾愉不打扰他讲电话,这顿饭说了她请客,于是起身打算去结账。
傅厉铭见状,出声制止:“你坐下。”
“啊?”江凯以为这话是跟他说的。
傅厉铭没理他,一边拿出钱夹,一边跟顾愉说:“拿去结账。”
顾愉不接。“说好了我请客。”
傅厉铭:“我同意了吗?”
顾愉:“你默许了。”
傅厉铭悬在半空的手往前递,用命令的口吻说:“拿着。”
顾愉抿了抿唇,接过了。
走到收银台前,顾愉打开他的钱夹,里边除了很多张卡之外,有一沓纸币,全是红色的,崭新的。
回来的时候,傅厉铭已经结束通话。顾愉把他的钱夹、收据明细单以及找零的二十八块钱放到他面前。
傅厉铭垂眸看了一眼,只拿回自己的钱夹,然后起身往外走。
顾愉:“诶,还有二十八……”
“给你了。”
有钱人不喜欢零碎钱。
眼看着他大步往外走,顾愉一把抓起桌上的钱,追了上去。
走出餐厅,顾愉说:“我要你的钱做什么?你拿回去。”
早知道就不要找零了。
傅厉铭懒得理她,走到电梯前等着。
电梯很快到了,可是里面很多人,他们没上。
顾愉站在他旁边,把钱递给他:“拿着。”
这语气,跟他几分钟之前的很像。
傅厉铭有点不耐烦了 。“别啰嗦。”
顾愉坚持:“这是你的钱,你自己拿着。”
就在这时,旁边一同等电梯的人说话了。
“唉,美女,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么?不要分得那么清楚。”
“就是就是,他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顾愉:“我不是……”
“你这样会伤害男人的自尊心的,别扭捏了啊。”
“姑娘,阿姨身为过来人跟你说一个真理:他给,你就拿着,你总不要,以后他就不给了,等你想要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男人啊,对你最好的时候就是开始的那段时间。”
顾愉头疼:“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说完她看向傅厉铭,希望他说句话。
傅厉铭点头:“你们误会了。”
大家纷纷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你要努力啊。”
顾愉:“……”
可能是觉得傅厉铭冷冷酷酷的不好说话,热心群众再次对顾愉说:“姑娘,这么俊俏又大方的男人不多了,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然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七嘴八舌的,越说越离谱,而且都不听人解释。
顾愉吐出一口气,决然道:“他是我哥。”
一句话,鸦雀无声。
大家愣住了,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他们沉默了,尴尬了,尴尬之后夸他们兄妹长得好看。
顾愉说完那话之后就没敢看傅厉铭,不过她强烈地感觉到傅厉铭摄人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我们走楼梯下去。”傅厉铭转身往人工通道走,顾愉跟在后面,脚步沉重。
等会要好好认错、解释、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