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
“唐主任?”
“军强?”
“唐军强!”
人的一生中,名字被人称呼无数次,也被无数人称呼,但无非就这么几种形态,亲密的人在你的姓氏前面加上一个“小”或者“老”字,有了职务,别人在你的姓氏后面缀上职务或者级别,更亲密的朋友或者家人干脆就省略了姓氏,只称呼你的名字。
现在,相信包括往后很长时间,唐军强估计就只有这一种称呼了,犯了罪那就保不住公职了,没有公职职务更无从谈起,朋友家人也跟着他蒙羞,提起他也不会再象以前一样客气,几乎所有人的人都会直呼其名——唐军强了!
两名检察官走到唐军强跟前,唐军强马上上牙下牙直打颤,那上牙撞击下牙的声音,周围隔着几排都能清楚地听到。
当他站起来走到会议室中间的走廊上,浑身上下就象被抽了筋一样,骨架没了,精气神也全没了,那张脸,死灰死灰的,不成人色。
看着唐军强慢慢走出会场,会场里出奇地安静,安静得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事后,许多交警、交通稽查和城管队员都在心里给自己划下一条线——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因为今天这场面够他们回忆一辈子!
公安局交警大队,交通局稽查大队、运管处和出租办都有人进去,可以说,两个处局都是重灾区,特别是交通局负责运输监管的几个部门中层几乎全军覆没!
“好,同志们,下面就本次行动,我点几个问题。”
在周平安与刘兴华的示意下,岳文一扶话筒,开始讲话。
台下的人马上松了口气,刚才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都放了下来,许多人心里出同样的声音——终于结束了,可以活着回家吃饭了!
有人说,交通局管饭!
就是管饭,大家也不会去吃,就是山珍海味,大家也不会去吃,宁肯在家里喝稀饭就咸菜,也比看着这个年轻的局长心里担惊受怕要强得多!
“通过本次行动,暴露了很多问题。”
岳文的讲话直指要害,没有按照常规套路,先说成绩再说问题。
“……在我们负责运输管理的党员干部及工作人员中,有作为监管部门履行主体责任不力、失职失责的,有执法部门不作为、乱作为的,有党员领导干部失去原则、为非法营运人员说情要车、减轻处罚的,有给非法营运车辆通风报信、试图包庇窝藏涉案人员的,更有收受好处、滥用职权、为“黑车”团伙非法营运充当“保护伞”的。”
“正是这些“小伞”“大伞”的层层保护,让“黑车”有恃无恐,扰乱了正常的出租车营运市场秩序。”
岳文稍一停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讲道,“违规请托他人或接受请托对非法营运车辆减轻或免除处罚,这样的行为,在座的有没有?嗯,有没有?你们本该承担起维护交通运营秩序的职责,却在用一个个“请托”和“接受请托”的事实破坏着这个城市正常的交通运营秩序,为“黑车”的泛滥推波助澜。”
“傅小波,2005年11的时候,还不是出租办副主任,因为查扣非法营运车辆被殴打,当时的他肯定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却沦落成了“黑车”的“保护伞”。”
会场里没有一个人讲话,没有一个人咳嗽,公安、交通和城管开会,第一次会风、会纪如此之好!
“在这些违纪事实中,交通局出租办和运管处的系统性腐败体现得尤为明显。今天,你给我1000元好处费,明天,给你800元好处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为什么会出现800元这个不零不整的数字?是图吉利吗?不是,是请托人给了1000元好处费,而在他们内部,中间人留下200元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砰——”
在场的交警、交通稽查和城管队员心里一振,个个提起耳朵,提起精神,看着台上这个敲桌子的年轻的局长。
岳文眉毛一挑,他突然走神了,小时候母亲方秀兰在村里的大喇叭上收电费、开会时,也会敲麦克风,这些行为已潜移默化融进自己的骨子里。
“甚至,还有些领导干部,网罗从事非法营运的出租车,从事非法营运活动,每月每车收取保护费,初步查明,该团伙涉案车辆达39辆。”
“交通稽查大队三处停车场,存在着内外勾结,以次充好的行为,如何以次充好?就是用破旧车辆替换已被交通执法机关扣押滞留在停车场的非法营运出租车,倒卖好车,从中谋利,这前后十年,倒卖车辆从中赚取的利润不下几百万!”
“几百万?!”
这与那些收取保护费的、为人请托讲情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都是小钱,人家这才是大钱!
“这背后还有一柄大伞!”
“砰——”
岳文中指食指并拢又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会议室里却仍是平静,许多人互相看看,只是用眼神交流,却不敢台上开大会台下开小会。
现场的气氛很是沉默,一片肃杀。
但是不需大家猜测,众人的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检察院反贪一处的马俊明身后跟着两名检察官又一次走了进来,从大会议室的后门走了进来。
台上的许平秋看看马俊明,马俊明点点头,示意自己领会了领导意图。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都盯着马俊明,却见马俊明沿着中间的走廊朝前走去。
一排,两排,三排…….
每当马俊明走过一排,这一排的交警、交通稽查和城管队员的心就放进了肚子里。
可是,前面坐着的人就越紧张。
四排,五排,六排……
七排,八排,九排……
马俊明的脚步没有停歇,当走到从前面数第二排的时候,他站住了。
立马,他身体两侧坐着的交通和交警的中层就不淡定了,一个个大眼小眼都盯着马俊明,嘴巴都徒劳地张着,就象临死的鱼一样。
马俊明也看看他们,突然说道,“沙局长?”
萨达姆眼珠子一下从眼眶中鼓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面色低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台上的刘兴华吃惊地看看岳文,手不由抖了抖,岳文却沉着脸一言不。
“请让一让。”马俊明也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