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当日,东子拿了包子和书信兴冲冲跑回城,方杰见了果然大喜,足足吃了三个肉包子。末了,一边喝着茶水解油腻一边读起信来,居然笑得惊天动地,甚至失态得呛咳不已。
东子赶忙上前递帕子,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要偷瞄几眼,可惜方杰却像护食小孩子一般麻利的收了书信,随手指了门口撵他出去。
东子失望之极,一边嘟囔主子小气一边低头往外走,不想还没等出了门口就听主子又加了一句,“今日差事办得好,去账房领赏吧。”
娶媳妇的本钱又多了二两,东子乐得差点儿一蹦三尺高,一迭声道过谢就撒腿跑了出去。
洛掌柜见得这小子又得了赏,自然要问个明白,可东子却打定主意把嘴巴当了蚌壳,死活不肯透露半分。
一老一小正是斗智斗勇的时候,小管事却是进来禀告说富贵楼刚才谈了笔青菜生意,而且那种菜人家也是南沟村来的。
东子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鬼鬼祟祟的刘水生,恨得一拍大腿就跑去跟主子请罪,老掌柜也是随后跟了过去。
不想,方杰听得这事儿脸上却是未显半分惊色,眼角扫过手里信封上那几个秀气的篆字,越加笃定这女子怕是早以猜得这事,亦或者这事根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富贵楼已经折腾得够久,这次就彻底同他们斗一场吧。”方杰把书信放进一只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里,末了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眉梢挑起,冷声吩咐道,“一会儿去给其余几家酒楼送帖子,就说晚上我在念恩园设宴,同他们共商财大计。”
洛掌柜犹豫了一下,上前低声问道,“公子,可是要联合这几家挤垮富贵楼?这几家胃口都不小,怕是轻易不会动心。”
方杰笑着摇了摇,应道,“放心,咱们有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动心了。去安排吧!”
洛掌柜躬身应下,临走时顺手扯了一旁的东子。待得出门离得足够远,这才问道,“那封信是不是南沟村张家小嫂子送来的?”
东子得意的摇摇脑袋,纠正道,“公子说了,要叫张东家。”
洛掌柜瞪眼伸手敲了他一记,恼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这月的工钱了,赶紧说!”
东子委屈的揉揉脑门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琢磨了半晌,到底不敢跟银子过不去,于是点头说道,“是张东家送来的,不知写了什么事情,咱们公子看了大笑许久。”
洛掌柜捋着胡须,皱眉沉吟半晌,最后轻轻摇着头走了。
东子耸耸肩,小声嘀咕道,“这老头儿太奸猾了,不会是猜出来了吧?”
这一晚,翠峦城的夜幕刚刚拉开,念恩园的主院大厅里已是灯火辉煌。八仙桌上那些描金碗碟,被烛光硬得金光闪烁,仿似夏日繁星一般耀眼。
丫鬟们穿花蝴蝶般上酒上菜,行走间带起的阵阵暖风,直让人错觉落入了幻境仙山。
翠峦城里上得了台面的几家酒楼老板们,都是腆着圆滚滚的肚皮围坐在桌边,笑得一脸亲切和乐,不时夸赞两句美酒醇香、菜色精致。
其中一个性子急躁的陈老板灌了十几杯酒下肚,半醉微醺之时到底忍耐不住冲着主位上的方杰,高声问道,“方公子今日下帖请我们上门之时,可说是要共商财大计,如今各位同行都已聚齐,方公子不妨明言吧。”
旁边几人听得姓陈的先打了头炮,也就跟着附和笑道,“就是,如今我们几家可都是以白云居马是瞻,方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方杰抬手示意丫鬟小厮退下,只留了洛掌柜和小管事在屋帮忙添酒,这才淡笑应道,“各位老哥说笑了,我们白云居最近确实热闹一些,那也是各位老哥们承让,小弟心里领情。
说起来,小弟在商道打滚也有几年了,别的大道理不懂,但是有银子大伙一起赚才长久这话,还是知悉甚深的。所以,以后我们白云居每次运回的青菜,都会分一半出来给各家压桌儿,各位老哥觉得如何?”
“此话当真?”酒楼老板们一听这话立时齐齐问出声儿,各个心里都是半喜半疑。
要知道如今白云居的青菜都卖到五两银子一盘了,那还不见得谁进去都能吃得到,一棵棵小菜苗就同白银铸成一般无二啊。而方杰这般痛快,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聚宝盆扔出一半,自然人人都觉不可思议。
方杰也不理会他们的问话,随口又砸下一记重锤,“明年春日,还有二亩地的青菜要提早一月上桌儿。若是各位有意,我们白云居再分出一半儿,也未尝不可。”
“方公子这般大方,我们自然也不能小气!”几家酒楼老板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就小心翼翼试探道,“青菜价格方面我们多加两成,方公子觉得如何?”
方杰却是皱眉摆手,笑道,“老哥们误会了,几十两银子的差价,小弟还不至于看得太重。”
既然没把银子看得太重,那就是说,在他眼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了。几家老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里盘算了半晌,到底还是拗不过青菜的诱惑,纷纷开口说道,“方公子,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必定不会推辞!”
方杰慢慢举起面前的白玉酒杯,温文一笑,“我昨日偶然上得白云居三楼坐坐,却见大好的雪景,只因为对面那座楼遮挡而不能远眺,实在是一大憾事!”
几个酒楼老板都是一副恍然大悟之色,若说同行是冤家,富贵楼和白云居就是冤家里的冤家。
这几年里两家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可是没少给翠峦城的百姓们添话题。只不过,一直都是富贵楼主动挑衅,白云居很少高调迎战。如今倒是不知这方公子为何突然分了狠,起了这般连根拔掉富贵楼的心思。
不过,翠峦城就是一块大点心,他们这些开酒楼的就是抢夺点心的人。少上一人分食,对于各家来说绝对不会是坏事。更何况,还是有人带头动手,他们不过是随后帮忙踩上几脚,何乐而不为呢。
主意打定,各家老板纷纷举起酒杯相碰一处,笑道,“那就祝方公子,早日如愿以偿。”
“借各位吉言,到时候必定再次摆宴请给位一同饮酒赏雪。”
众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大笑,末了一口喝干杯中酒…
这般,酒宴足足又喝了半个时辰,客人们才纷纷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告辞离去。
洛掌柜帮忙送客回来,正接了东子手里的解酒汤一同送进来。
方杰已是换了一套宝蓝家居袍服,忍着酸气喝了半碗就道,“富贵楼之事就这般安排了,洛叔以后多精心看顾些。后日我就出回京都,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回返,有事洛叔自管拿主意就是。”
老掌柜赶忙应下,又问道,“公子,一并送回老宅的年礼是不是要准备的丰厚些?”
方杰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摆手说道,“不必,比之往年再减三成。”
老掌柜有些犹豫,试着劝慰道,“公子,这般突然减了年礼,老宅那里怕是要闹起来。不如,还是照着往年的例吧…”
“不,就按我说的准备吧,我心里有数。”方杰却是打定主意不肯改变,老掌柜不好再说,又问了几句酒楼里的杂事也就退下去了。
东子站在屋角,眼见主子又因为老宅之事烦心,就小步凑到跟前嘿嘿笑道,“公子,今日小的听张东家说起要进城来给刘嫂子采买吃食,小的就想着,明日是不是去接张东家一趟,毕竟这大风大雪的天儿,若是坐牛车赶路就太遭罪了。”
果然,一听得这话方杰的眉头立刻就松了开来,脸上不自觉也多了三分喜色,应道,“哦,她当真正这么说?那就去接吧,记得要春莺多准备保暖之物。”
“好咧,那小的明日一早就出!”东子暗自窃喜又一次拍准了马屁,乐颠颠下去准备了。
第二日,躲懒多日的太阳居然难得早早跳出地面,挂在了东山头上。淡薄的阳光洒在白皑皑的雪原上,映射得整个山林村庄仿似仙境一般。
山子这挂名大将军,因为粮草放的及时又丰厚,这几日越加得了小兵们的拥护爱戴。吃过早饭就穿戴得仿似小冬瓜一般,举着木刀“出征”村外小河边儿了。
家里少了这淘气小子的吵闹,真是安静许多。李老太带着春妮和蒲草铺了半炕的布料,挑拣着哪块更适合缝制蒲草口中那叫“马甲”的古怪衣物。
桃花笑嘻嘻坐在一旁,不时伸出小手儿摸摸这块棉布,蹭蹭那块锦缎,满眼都脸都是喜爱之色。
李老太喜爱这丫头乖巧懂事,抱了她在怀里一边晃着一边笑道,“蒲草,你真要把那个鸡毛鹅毛当成棉花缝袄子?大娘怎么想都觉得古怪,那能穿身上吗?”
“当然能了!等缝出来大娘就知道了,比棉袄还要轻巧暖和许多呢。”蒲草终于选定了一块石青色的细棉布放到一旁,然后麻利的把其余几块包好推到炕梢儿。
春妮打开装鸡毛的袋子翻了翻,立时就沾了一胳膊的绒毛,惹得她懊恼嚷道,“做好之后,你可自己穿吧。这般沾得满身都是毛,出去保管让人家笑破肚皮了。”
蒲草笑眯眯铺了布匹,手里拿着烧黑的小树枝比划着,盘算着先给山子做件儿小马甲试试。待得她手艺练得精湛了再做一件送给方杰,否则到时候真沾了这贵公子一身毛,可真成笑话了。
(好几天双更没去按摩,脖子坚持不住了,今天上午去按摩了。回来吃了饭才码出一章,先上来,另一更可能要很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