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媒婆的打扮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听得有人打头开口也是叽叽喳喳跟着说了起来,“是啊,是啊,久闻财神娘子的大名,我们今日可要开开眼界啊。”
“对啊,以前都只是听说,今日一进门才是眼见为实,张家这日子过得真是全村第一,这定然都是财神娘子的功劳啊。”
蒲草原本也猜测她们是奔着张贵而来,可是这会儿听得她们口口声声要见自己,心下没来由的就觉有些不妙。
她放下筷子走出门外,淡淡扫了那些媒婆们一眼,不冷不热的招呼道,“婶子们真是客套了,我一个寡妇可当不得婶子们这么夸。婶子们先坐,我先去泡壶热茶来。”
媒婆们从蒲草一开口说话,那眼神就恨不得变成X光射线把她里外透视个明明白白了。待得见她并无什么眼瞎嘴斜之类的残疾,容貌还算清秀甜美,心下更是暗喜。
此时听得她要去泡茶,几人都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先,立刻齐齐拦了她。最先那位大饼脸媒婆又是第一个笑道,“蒲草娘子啊,你可不要客套了。婶子们今日是来给你道喜的,可不是来喝茶的。你不知道,二十里外杜家庄杜老三家的大小子看中你了,昨日特意找到我门上求我给牵个红线。那杜家去年刚盖了新瓦房,又只这么一个儿子,家境殷实着呢。你若是嫁过去,进门就是当家媳妇儿啊。人家说了,愿意出八担的聘礼…”
后面几个媒婆原本也想抢个先机,可惜身板不如人,硬是被“大饼脸”挤在后面动不得。她们听得这话生怕蒲草一口应下,赶忙高声推荐自己的主顾,“蒲草娘子,我是李家村李六爷家请来的,他家的小孙子柱子可是个好后生啊,上山打猎,下地种田都是一把好手…”
“还有孙家坳的马老六…”
众人听得媒婆们是给蒲草说亲,各个脸色都是古怪非常,那眼角不约而同的偷偷瞄向方杰那一侧。果然方杰那整日挂在脸上的雍容浅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冰山一般的冷酷狠厉。
众人吓得齐齐扭头不敢再瞧下去,吃醋暴怒的男人好可怕啊…
蒲草被一众媒婆围在中间,眼前只见手帕飞舞,各种香气熏得她晕头转向,正是想要找个借口脱身的时候。不想媒婆们其中一位不知为何突然痛叫了一声,转而回身揪了身后那人骂道,“你掐我干什么?”
那人自然不承认,恼道,“谁掐你了,你抢不到话头儿也不用冤枉我说事儿啊。”
两人你来我往吵了两句,转而开始互相揭短厮打,混乱里不知又踩了谁,又挠错了谁,最后居然展到所有媒婆都是两两捉对厮杀。
“你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居然还敢出门,你先前牵线的孙家和陈家都放话要打折你的腿呢。今日你又拿杜家那个病秧子来骗人,你打量谁都是傻子呢。”
“你才是个老不要脸的,杜家大小子就是身子弱点儿,可不赌钱。你那李柱子去年可是刚把家里的耕牛输给人家了,这样的人家你也敢拿出来现眼…”
众人被这突的打斗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却是差点儿笑破了肚皮。说媒能说到这般模样的,恐怕全天下也就这一份了。
三两下被挤到外围的蒲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扭头瞧瞧方杰手里正抛玩着一粒花生米,目光灼灼看着她。
蒲草彻底无奈了,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了,大模大样看起了好戏。
媒婆们直骂得喉咙嘶哑,抓挠得鬓散乱才停了手,互相瞧瞧彼此的模样,再看看众人一脸的意犹未尽,难得的居然红了老脸,讪讪说道,“这个,这个,一时没忍住…”
“对啊,让大伙看笑话了,我们平日常这般玩闹。”
“就是,就是。我们虽是没个正形儿,但牵的姻缘可都是好人家啊。”
蒲草看戏看得尽兴,倒也不愿太过让这些老丘比特们难堪,起身上前笑道,“婶子们多年在各村走动,口碑极好,牵的姻缘自然也都是好的。只不过,今日怕是要让婶子们白跑一趟了。我们张家二十七月的孝期未过,若是这时候谈婚论嫁,怕是外人就要传扬我们不孝了。所以,婶子们还是等一年再来吧。”
媒婆们方才丢尽了脸面,已是猜得今日必是生意不成。此时在蒲草口中又得了个堂皇的借口,足矣让她们同主顾们交代,于是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灰溜溜的纷纷告辞出门了。
蒲草关了门,回头同众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都是齐齐大笑出声。居家过日子真是精彩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碰到。
春妮擦了一把笑出的眼泪,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拍打着蒲草,“蒲草啊,你如今可是香饽饽了,这么多人家都争抢着娶你呢。不过你可不能变心啊,方公子比他们强上一百倍!”
“就是,就是,这些媒婆嘴里真是没个真话儿,以后给孩子说亲可要多留些心眼儿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到片刻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很快,男人们吃饱喝足就转移到刘家去继续闲话,留下女子们开始拾掇碗盘。陈家二嫂是个精明的,怎么想都觉得媒婆们突然上门有些奇怪,于是同众人说了两句就跑出去打探是哪个多嘴的蠢妇替蒲草惹了这场麻烦。
可惜,犯了口舌的妇人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主动承认这事儿,惹得全村人指点责骂。
于是,陈二嫂最后只得恨恨跑了回来。不过,她倒也不算无功而返,村里众人经她一宣扬都知道有人要打蒲草的主意了。
蒲草可是村里的财神奶奶,谁想把她挖走就是在抢全村人的聚宝盆啊。于是,村里人人警惕,但凡再有媒婆进村,还没到柳树下就被撵了回去。左右村里如今家家富庶,娶媳妇还是嫁女儿都极容易,谁家也不差这三五月。待得事情平息了,再慢慢挑个好人家结亲也是好的。
如此这般,蒲草照旧每日在温室忙碌,照管两个孩子,家里再没有媒婆登过门。倒是春妮儿偶尔还要喊上两句日子过得无趣,被蒲草赏了两个爆栗子也就笑嘻嘻不敢再玩笑了。
仿似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二十二,明日就是小年了,一心想念儿子的里正娘子约了蒲草,带着厚礼进城拜访了张贵和胜子的先生。自然免不了一番道谢客套,最后接得两个出息的越清秀文雅的读书郎回家过年。
桃花见得哥哥回来,欢喜得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般,她领着哥哥去温室走了一圈儿,末了又去方家小坐。正巧楚非拿了本游记在读给山子听个新奇,张贵路过窗前一听之下来了兴致,进门行礼之后,两人就攀谈起来。
楚非十五岁出门游学,学问是否长进,无人得知。只是这走遍名山大川,风景和趣事可是着实见了不少。他住在方家这些时日,虽是常与方杰小酌闲话儿,但方杰经商重利,言语间多偏实际,这同他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实在有些不搭边儿。所以,楚非常常感叹人生没有知己的寂寞。
不想,今日突然识得张贵这么一个读书郎,满眼都是崇拜望着他不说,但凡开口问都是恭恭敬敬。这让他瞬时就找到了骄傲之感,谈性更是高涨,直惹得张贵越加敬佩。
两人对坐直说到日落西山,张贵儿犹有不舍,第二日一早又跑去方家追着楚非继续讨教。
对此,蒲草倒是无可无不可,毕竟张贵这清高小子时不时就犯些迂腐的臭毛病,常惹得全家人不痛快。如今他有了新“玩伴”,全家人不必小心翼翼行事,免得被他挑出毛病,都觉轻松许多,倒也是件好事。
又是两场大风雪后,家家祭拜了先人就过起了大年。照旧是三十守岁,初一吃饺子,到了初二就是出嫁女儿回门的日子了。蒲草安顿好两个孩子之后就同春妮儿一起,带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用物去了李家村。
李老太一家早就盼着呢,一得了消息就马上接出门来。李老大还特意放了一挂鞭炮,这在农家可是极隆重的待客方式了。
李家几个孩子嘴里“姑姑,姑姑”叫个不停,然后如愿得了双份的压岁大红包,兴高采烈的跑去找伙伴们显摆了。
蒲草这一次自然没有像去年那般再受到李家村人的冷遇,相反,这些听了无数流言的村人们差点把她当祖宗供起来。这个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夸赞有福气,那个端茶送水又赞她貌美心善。各个都是殷勤备至,差点儿让李家人错觉他们成了客儿。
后来还是李老太生怕蒲草不自在,话请了村人散去,这才把蒲草解救出来。
蒲草也不是个见外的,家里一清净下来就挽了袖子同李大嫂、二嫂下厨整治了一桌儿好菜孝敬干爹干娘,直吃得一家人赞不绝口。春妮照旧吃醋撒娇,惹得老太太嗔怪,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欢喜。
李老太舍不得两个好女儿,直留了她们坐到天黑才送上爬犁。
(今天还算写的还算顺利啊,两章送上,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