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刑始于殷商,史称次死之刑,俗称阉割去势,就是将男人的子孙根割了去。
那偏将听得莫问言语,瞬时面如死灰,张嘴瞪眼愣在马上,愣神过后环视左右,权衡之后感觉性命与颜面还是性命比较重要,打定主意翻身落马双膝跪地,“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真人鹤驾仙容,这才莽撞冒犯,求真人看在刘真人面上饶恕我等则个。”言罢,磕头捣蒜。
这偏将名为刘雄,为此次掠夺的领军之人,其他兵卒见到将官如此折颜丢面,无不惊诧愕然,围绕在旁窃窃私语,那刘雄见状扭头冲众人喊道,“你们这些瞎眼的奴才,还不放下矛戈求莫真人饶命?莫真人与咱们护国真人刘真人师出同门,法术通天,可斩龙杀虎,你们还不跪拜?”
刘雄的这番言语看似是阿谀献媚,实则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颜面,若不将莫问说的跟神仙一般,这数百手下就会看他不起。此外,也只有将莫问抬的很高,才有可能令莫问碍于身份不让他自宫。
刘雄喊过之后,数百兵卒尽数跪倒,齐呼“真人饶命。”
刘雄此举确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莫问对于贪生怕死之人很是宽容,因为这是人的本能。他厌恶的是那些分明怕的要死还硬充好汉的人,刘雄如此行事,反倒令他下不了狠手。
“你们此行可是奉命行事?”莫问问道。
“是是是,真人明鉴,朝廷已经数月未曾运送粮草到西关,西关守军早已断粮多日,上将军无奈,只得派我等前往南国寻些食草回來,真人既然过问此事,一切当由真人做主。”刘雄看到生机立刻死死抓住。
“她们來自何处?”莫问收剑归鞘。
“赵境东北,离此四百里。”刘雄见莫问收起了长剑,长出了一口粗气。
“她们的家人呢?”莫问又问。
“都,都,都被杀散了。”刘雄本已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时值乱世,又遇灾荒,女子是弱者,沒有了男人的保护她们很难生存,而今她们的家人大多已经被杀,即便放走她们,她们也是死路一条。要是袖手旁观,迎接她们的肯定不是锦衣玉食。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这些妇人交由你们带走,如何处置你们自己权衡,只是要给足食水,不可虐杀。”
莫问此语一出,身后传來一片呼救之声,无名也在拉他衣角,莫问知道无名拉他衣角的原因,转头冲其说道,“家破人亡之后她们不曾殉节自尽,既然一心求活,我们就不宜过多插手。”
“真人放心,末将一定给她们寻个好人家,真人还有什么吩咐?”刘雄想要起身却又不敢。
“这主仆二人我要带走。”莫问指了指那红衣女子和她的丫鬟。
“好好好,真人若是需要,再与真人二十个。”刘雄自忖性命保住了,终于站了起來。
“还有一件事情。”莫问想起一事。
刘雄一听慌忙跪了回去,“真人还有何吩咐?”
“你将她们安置妥当之后回一趟都城,去司徒府让他们帮贫道寻一位西域番僧,此人年过古稀,生得一副外族容貌,此人早在十年前由贫道指路前往凉国,此事亦可上奏贵国皇帝,举全国之力查找,若是找到一定要待之以礼,一月之后贫道会前往司徒府。”莫问说道。
刘雄闻言面露难色,“真人有所不知啊,刘……”
“刘少卿杀僧祭旗一事贫道已听彭炳泉说过,你们尽心寻找便可,若是寻到了,贫道会有报答,若是寻不到,贫道亦不怪罪你们。”莫问说道。
“好好好,真人放心,末将一定将此事办好。”刘雄满口答应。
“与我们一辆马车。”莫问冲刘雄抬了抬手。
后者闻言急忙命人牵來一辆马车,莫问指着那群妇人冲那尚未自惊恐中回过神來的红衣女子问道,“这其中可有你熟悉的人?”
红衣女子惊怯摇头,莫问点了点头,牵马调头,转而看了那红衣女子一眼,后者会意,与丫鬟坐上了马车。
那些妇人眼见莫问沒有救下她们,哭喊着向马车围來,刘雄一声令下,士兵一哄而上将她们堵了回去。
莫问见状回头冲刘雄招了招手,后者躬身上前,“真人还有什么吩咐?”
莫问转头看了看马车上的红衣女子,刘雄见机得快,扑通跪倒连声告罪。那红衣女子转头一旁,并不看他。
莫问也沒有多待,牵马离开,向南回返。
“师父,真不管她们?”无名看着身后那群绝望叫喊的妇人。
“即便救下了她们,她们也无处可去,早晚会丧生盗贼虎狼之口,由她们去吧,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莫问摇头说道。
“民女秦云万谢真人搭救。”车上的红衣女子再度冲莫问道谢。
“秦姑娘,你是在出嫁之日被他们掳來的吗?”莫问牵着马缓步向前。
“是。”秦云低头答道。
“可曾拜过堂?”莫问又问。
“不曾,行至中途遇到了他们。”秦云深埋其。
“夫家可还活着?”莫问再问。
“不知道。”秦云摇头说道。
“贫道送你返乡。”莫问说道。
“恩人大恩大德,民女不知如何才能报答。”秦云俯身低语。
“不用。”莫问缓缓摇头。
黑夜中莫问牵着马迈步向前,车上坐着秦云和她的丫鬟,旁边跟着无名。
整夜莫问都在赶路,沒有说话也沒有回头,修行需要明窥阴阳,正视真相,但今夜他做了自欺欺人的事情,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当年救下了林若尘,带着她和她的丫鬟与老五回返西阳县的情景,这幅情景从未真实生过,却无数次的在他脑海里出现。
次日清晨,丫鬟声请求停车,莫问停了下來,丫鬟和秦云下车解手。
“师父,喝点水。”无名将水囊递到了执着马缰木然站立的莫问眼前。
“给她们。”莫问摇头说道。
“师父,你沒事儿吧?”无名小心翼翼的问道,自从现了这个红衣女子,莫问的举止就很是古怪。
莫问摇了摇头沒有答话。
秦云和她的丫鬟回來之后无名为她们送上了干粮和清水,莫问卸下车辕,牵了马前去寻找水源。
饮马回來,莫问将马匹放开,让它自由吃草,自己坐到一旁出神呆。
秦云想与莫问说话,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她虽然不知道莫问是谁,却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加之莫问先前杀了那么多官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更不敢与莫问随意交谈。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最终还是莫问主动开口。
“家父乃柳林镇乡约,家中有些田产。”秦云急忙回答。
“你有姐姐吗?”莫问又问。
秦云闻言微感诧异,不知莫问为何有此一问,微微停顿之后出言说道,“沒有,我是家中长女,下有两个弟弟。”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秦云的情况与林若尘不一样,林若尘家中是开绸缎铺的,是家中次女。
莫问问过这几个问題之后沒有再开口,倘若阿九在他身边,可以逐渐抚平他心中的创伤,但阿九走的太早了。若是换做常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能够忘记一些事情,但他不归此类,往事他都记得很清楚,加上极少分神,也很少主动去接触女子,故此在阿九有了很好的结果之后,他时常会想起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休息了半个时辰,莫问套马驾辕,再度赶路。
午后,一群强盗自路旁冲出來试图打劫,不待莫问吩咐,无名便冲上前去将他们打跑。次日清晨又遇到了几只饿狼,无名再度出手,将它们撵散。
第三日二更时分,莫问在秦云的指引之下來到了柳林镇,柳林镇沒有受到凉国士兵的侵扰,那群凉国士兵抢掠的是柳林镇西北的白石镇。
由于天色已晚,镇上的人并沒有看到车上坐着的人是谁,到得秦家门口,丫鬟扶了秦云下车,转而跑去敲门。出嫁的女儿中途被人抢走,秦家此时正处于一片愁苦悲伤之中,听得丫鬟声音之后主人亲自跑來开门,见到自己的女儿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既惊又喜,抱头痛哭。
“恩人,请留步。”秦云止住哭声,喊住了转身欲行的二人。
莫问止步回头,秦云拉着自己的父母快步上前,“父亲母亲,这位就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若非恩人搭救,女儿此时已经受辱失节了。”
秦氏夫妇听得秦云言语,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曾失贞,急忙跪倒在地冲莫问道谢。
莫问将二人扶起,“举手之劳,不需如此。”
“恩人快请入内奉茶。”秦乡约拉着莫问向宅内拖拽。
无名见莫问意图拒绝,急忙在旁说道,“师父,我渴了。”
莫问闻言不便再做推辞,随着秦乡约进了宅院。
二人进入正屋坐定,茶水未到,酬金先上。
“道长,这是白银两百两,不成敬意,与道长作为盘缠。”秦乡约双手來递。
“我带有盘缠。”莫问摆了摆手。
“时值荒年……”
“我并非嫌少,收起來吧。”莫问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秦乡约闻言心中一凛,急忙出言说道,“小女夫家若是得知小女平安归……”
“爹,你在说什么…”秦云满面怒容的自门外走了进來,准备酬金的这段时间她已然换好了衣物,此番是端了茶水过來道谢的。
“女儿啊,你中途被掳,张公子心急如焚,若是知你平安回返,定然连夜來见。”秦乡约防患于未然。
“他若心急如焚,当日就不会撇下我独自逃生。”秦云反驳。
“师父,我忽然不渴了,咱们走吧。”无名对秦乡约的言行很是反感。
“小师傅,稍等片刻,茶水饭菜很快就能备好。”秦乡约尴尬留客。
“秦姑娘,贫道告辞之前有一事相求。”莫问冲气怒的看着自己父亲的秦云说道。
“不管恩人所请为何,秦云无有不允。”秦云快步上前双手递茶。
秦乡约听得秦云言语大惊失色,这完全是以身相许的架势。
莫问抬手接过茶杯,“秦姑娘随身带着古琴,想必通晓音律,可否请曲一?”
秦乡约闻言如释重负,秦云闻言面露失望,“请问曲目。”
莫问本想请奏凤求凰,话到嘴边临时改口,“随意吧……”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