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急切?”周冠正不解的问道,此时已经入夜,夜间登门拜访在此时是失礼的举动。
“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危,延误不得。”莫问出言答道,与黑白无常约定的是明日清晨,若是与黑白无常一同前往圣祖庙,多多少少带有胁迫意味,对方碍于颜面很可能会翻脸。
周冠正见莫问说的郑重,知道他沒有夸大其词,凌空西行追上马车冲车夫交代了几句,转而回头与莫问一同折向西南。
夜间无人,二人又急于前往圣祖庙,便施出身法一路疾行,亥时三刻來到圣祖庙前。
这圣祖庙是晋国皇族祭祀的场所之一,位于建康西南,占地百倍于寻常小庙,在庙前有着偌大的一片空旷场地,下铺平整青石,正中是一处高台,不问可知是祭天的所在,高台四面有着四只巨大的青铜鼎器。
周冠正上前叩门,随即有知客道人开门查看,周冠正是晋国的护国真人,知客道人自然认识他,连通报也免了,直接开门请周冠正和莫问入内。
周冠正是此处常客,进门之后直接前往后院,后院东西两侧都是道人所住的房间,此时天色已晚,道人都已经睡下了。后院正北有一处独立的小院,周围以篱笆围起,里面有草庐三间,篱笆内是各种菜蔬草木,这样的所在通常出现在与朝廷有关的道观里,道人结庐而居,以示不忘本分。
此时那草庐里有灯烛光亮传出,说明主人尚未就寝。
待得二人走近,草庐的房门被人自里面拉开,起初莫问还以为开门的是个小道童,仔细一看不是,此人虽然身材矮小却多有白,当是灵通子无疑。
“周真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灵通子虽然矮小,声音却很是洪亮。
“丁真人,贫道此番乃是充当路引,这位是上清宗的莫真人,”周冠正伸手指着草庐门口的矮道人,“莫真人,这位就是灵通真人。”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冲灵通子稽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莫真人前來有何贵干?”灵通子稽回礼。
“请丁真人降妖济世。”莫问出言说道。
周冠正在二人说话之时推开柴扉引莫问來到屋前,灵通子侧身让路,放二人进屋。
草庐虽然有三间大小,房内却并无隔墙,整个是一个房间,房间里摆设简单,沒有炊煮的锅灶,只有桌椅和床具。
“莫真人道号天枢?”灵通子回身问道。
“正是贫道。”莫问出言说道,这灵通子若是追本溯源当为玉清门人,而他与玉清宗颇有芥蒂。
“贫道早已不问世事,也已经多年未曾出门降妖,本领早就荒废了,怕是帮不了真人。”灵通子确定了莫问身份,立刻堵路封口。
灵通子的反应在莫问的意料之中, “实话不瞒真人,贫道受黑白无常邀请,先后去过浮云山,清羽门,灵真观,清净禅院等处,将多位阳寿已尽却滞留凡间的天仙地仙或送至紫气福地或收拘魂魄。”
莫问话到此处略作停顿,只见那灵通子气息出现了剧烈波动,怒目圆睁,歪头看向周冠正,“周真人这路带的好啊。”
“丁真人莫要误会,”莫问抬手插言,“贫道前來建康原本是为了拘拿玄天宫的黄真人,菩提寺的洪远大师以及尊驾的魂魄,來到建康之后与周真人偶遇,交谈之下方才知道丁真人降妖无数,广有善名,故此临时改变了心意……”
“你的意思是贫道要感谢你手下留情啰?”灵通子打断了莫问的话头。
“贫道并无此意,贫道只是将……”
“不送。”灵通子不待莫问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周冠正见状急忙从中斡旋,“丁真人,您误会了,此事……”
“走…”灵通子打开了房门。
莫问见状心中动怒,转身迈步出门,“周真人,不是贫道不卖你面子,你也看到丁真人是如何行事的,明日辰时贫道会与黑白无常前來秉公行事。”
周冠正知道莫问此语是为了给他正名,但他并不想看到莫问冲灵通子下手,焦急的冲灵通子规劝解释,但灵通子并不买账,“玉清道人三分骨气还是有的,明日尽管來,老子就在这里等你,滴个呆逼。”
周冠正见灵通子破了口,知道事情彻底搞砸了,踌躇过后快步跟上了莫问,与莫问快步离开了圣祖庙。
“有劳周真人,时候不早了,真人早些回府歇息。”出门之后莫问冲周冠正说道,若不是考虑到周冠正,他根本就不会等到明天,马上就会冲灵通子动手。
“真人莫要动怒,容贫道回去劝说一番。”周冠正尴尬的说道。
莫问冲周冠正摇了摇头,转而腾云回返。周冠正站在门外进退两难,犹豫片刻怏怏而回。
回返之时莫问很是气闷,他气的不是灵通子恶语相向,而是自己虑事不周,这些滞留凡间的地仙和天仙大多年岁较大,年纪越大越顾及颜面,不可能为了保住性命而出山相助。似浮云山季叔子那种怕死的可能也有,但这种人通常沒什么本事,即便请了过去也帮不上忙。
回到张府已然是半夜子时,张洞之和老五等人还是秉烛相候,张洞之见莫问回返立刻命下人端呈宵夜,自汉代起富贵人家就有吃宵夜的习惯了。
莫问此时无心饮食,摆手阻止,与张洞之简略的说了周冠正已经答应帮忙一事,随后与老五前往客房休息。张府很大,有奢华客房十几间,张洞之非要为莫问和老五安排两处客房,但张洞之刚走老五就抱了铺盖跑到了莫问房间,“老爷,事儿办的顺利吗?”
“有些人可杀不可放,”莫问摇头说道,转而出言问道,“你可曾寻到那位秦国的将军?”
“找到了,我也找着她了。”老五将被褥铺于莫问床脚。
“哦?”莫问应声,老五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王元嫆。
“她过的挺惨的,我沒想到她能到这一步。”老五为莫问倒了一杯热茶。
莫问叹了口气,“那位秦国的将军为何在此?”
老五苦笑摇头,随后抬手搓脸。
莫问端茶浅酌沒有追问,待得喝完茶水,走向床榻躺了下來。
老五吹灭了灯烛躺于地铺,良久过后长喘了一口粗气,“老爷,幸亏我去了,不然她就被林远方给杀了。”
“何出此言?”莫问大为惊诧。他猜到林远方來建康是为了寻找王元嫆,却沒想到林远方会來刺杀王元嫆。
“吉儿一开始想把她接去秦国,后來听说她曾在花柳巷待过就改了主意,要杀她。”老五再度叹气。
莫问闻言沒有答话,花柳巷是什么地方他自然知道,他当年痛恨王家害死了老五,一气之下将王家灭门,一个女人失去了家人和亲人的保护,要想求生就只有走那条路。
“老爷,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狠心的闺女,王元嫆再坏那也是她娘,她怎么能派人杀她娘?”老五也是嘴硬心软的人,他虽然痛恨王元嫆也止于骂上几句,绝不会冲王元嫆下毒手。
“吉儿本來有心接她回秦国,这说明吉儿还是有孝心的。”莫问出言安慰,此前吴吉儿为了逼他出山不惜将老五推入险境,那时候他对吴吉儿虽然不满却感觉有情可原,因为女生外向,女人一旦嫁人就会将丈夫摆在位,吴吉儿先前所做的那些可以理解为是为了蒲坚。但今天的事情性质变了,吴吉儿之所以要冲王元嫆下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她是蒲坚的原配,蒲坚称帝之后她就是皇后,若是有个沦落烟花柳巷的母亲,吴吉儿很可能就会因此失去皇后之位。
“嫌她脏不搭理就是了,杀她干啥呀?”老五听得莫问安慰,心中阴郁稍减。
“她年纪还小,虑事不够周全,那个林远方你如何处置了?”莫问问道。
“杀了,还有两个偏将也一起杀了。”老五说道。
“王元嫆如何处置了?”莫问问道。
“我本來恨她恨得要死,见了面也恨不起來了,我给她在南面的县城买了个院子,那些金子够她下半辈子花的了。”老五说道。
“她是何反应?”莫问心中一凛,老五对王元嫆的态度与他对林若尘的态度如出一辙。
“她能有啥反应,哭呗。”老五随口说道。
“快去看上一看,防止她羞愧之下寻了短见。”莫问翻身坐起正色说道,对于曾经的爱人,若是对方过的好,那就永远不要再联系。倘若对方过的不好,也只能在暗中给予帮助,不然会令对方羞愧悔恨。
“老爷,你放心好了,她不会上吊。”老五并不紧张。
“快去看看。”莫问抬高了声调。
“真沒事儿,张家有窝狮子狗,我跟张将军要了一只给她,她闲着沒事儿可以逗狗玩儿。”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沒有再催老五前去查看,老五这个办法虽然误打误撞却非常有效,只要情感了有寄托和转嫁,王元嫆就不会自杀。
吴吉儿再怎么不好也是老五的女儿,老五潜意识里已经在千方百计的寻找借口原谅她,加之有莫问在旁开导,老五很快自沮丧的情绪中走了出來,起身拿过桌上的点心大吃大嚼。
次日清晨,莫问早早起身与张洞之闲坐说话,二人说话之间,有下人自前院提來了一个食盒,“老爷,这是王府差人送给莫真人的。”
莫问起身接过那个食盒,心中大感欣慰,这食盒里装的无疑是周贵人亲手做的点心,此前周贵人曾经为他做过,虽然既难吃又难看,其中却包含着主人的心意和情意。
辰时,黑白无常准时來到,莫问告辞离开,与黑白无常前往圣祖庙。
此时他已经放弃了寻找帮手的想法,既然不希望自这些人中寻得帮手,动手拘魂速度就很快了,先是圣祖庙,后是菩提寺,辰时未过四人便离开建康,继续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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