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骥大吃一惊,再想上前拉他回来已经是来不及了,那些日本宪兵正在穷追不舍,却没想到陈鹰敢回身动手,一愣之间,纷纷举枪。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鹰已经双脚落地,双爪齐出,快如闪电,当即就抓落了两个人的枪,夹在胳膊下,同时飞起连环脚,那两个宪兵当即被踹倒在地。
紧接着,陈鹰如同猛虎闯入羊群,双爪左抓右打,立刻又有几个人被夺了枪,中招倒地,其他的宪兵因为离的太近,无法开枪,不断怪叫着,想要拉开距离,却被陈鹰贴身近攻,眨眼间又有几个被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
陈鹰怀里已经抱了快十支枪,运力掷出,刚好一个宪兵已经瞄准了他,却被这飞来的一堆枪砸倒在地。
陈鹰哈哈大笑,他打的兴起,又顺手抓住一个已经没了枪的宪兵,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瞪着他,突然大叫一声,吓的那宪兵腿都软了,然后陈鹰狠狠用自己的脑袋,撞向对方的额头。
他从小练武,身上早已坚如铁石,这脑袋撞上去无异于石头一般,那宪兵哪里经受得住,只三两下,就头破血流,摇摇欲倒了。
陈鹰还在继续撞,却浑然不知旁边一个宪兵已经回过神来,躲在暗处,颤巍巍的举起枪,悄悄的对准了他。
沈骥此时就在旁边不远,一直盯着战况,就怕有人抽冷子开枪,一见如此,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宪兵手里的枪,接着又是一掌拍出,那宪兵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就被一巴掌拍的吐血,然后沈骥又是一脚,踹的他飞出几米开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走!”
沈骥纵身上前,拉起陈鹰就跑,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但都离的远远的,生怕被流弹伤着,见这两人功夫了得,眨眼间就放倒了十几个日本宪兵,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高声叫好,同时分开一条道路,让两人逃走。
这条街很长,但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往西几百米,就是大直街,那条街上行人更多,街道宽阔,街道两侧巷子无数,是当时哈尔滨最长也是最宽阔的一条大街,两人只要到了大直街上,再想逃走就容易得多了。
但是,沈骥和陈鹰刚刚跑到一半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沈骥顿时停住脚步,定睛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队穿着黑衣的警察,拦住了去路,带头的,正是万沉山。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面上带笑,慢悠悠说道:“刚才得到报告,有人在日本领事馆门前闹事,我还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子,没想到,居然是你们两个。”
陈鹰见到是他,怪叫一声就要上去动手,沈骥一把拉住,沉声道:“万沉山,你的消息也太快了吧,不过你的情报不准,我们两个只是在领事馆门前路过,何来闹事一说?请你让开,我不想跟你动手。”
万沉山大笑起来,道:“可是我想跟你动手,那该怎么办呢?”
沈骥道:“你想动手,随时奉陪,但今天……”
万沉山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平时不是自诩英雄好汉么,怎么今天怕了?”
此时身后日本宪兵已经再次追来,但却不是那一队了,而是来了少说几十人,沈骥回头看去,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两百米了。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怎么办?
陈鹰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心一横,喝道:“沈骥,不用跟他废话,你往前闯出去,我拦住追兵,我就不信了,就凭这些货色,能拦得住咱们!”
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后跑,沈骥伸手去拉,却没拉住。
沈骥心知不好,陈鹰此去,必定凶多吉少,而且以他的脾气,恐怕是不死不休。
咬了咬牙,沈骥就要跟陈鹰一起回去,让朋友拦住追兵自己逃跑的事,他做不到。
此时,万沉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两个蠢货,不过,这么两个高手死在日本人的枪下,有点可惜了……”
他忽然提高声音,喊道:“沈骥,陈鹰,你们看这是谁?!”
两人刚跑出十多米远,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去,顿时同时愣住了。
一个穿着警察衣服,面无表情的人从万沉山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栾挺!
沈骥第一个大惊,喝道:“师弟,你怎么……”
一时间千言万语同时涌来,却堵在了沈骥的嘴边,他心中一痛,再也说不下去。
陈鹰也是愣住了,他看看栾挺,又看看沈骥,不明所以。
栾挺没有说话,他扫了沈骥和陈鹰一眼,忽然一挥手,带着几个警察穿过两人身边,迎着那些日本宪兵跑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骥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师弟,竟会和万沉山这种汉奸走在一起,做了……警察?!
他僵直的身子慢慢转动,艰难的回过头去,只见栾挺已经带人拦住了日本宪兵,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身后往旁边的一条街指了指,那些日本宪兵便一起往那里跑去,竟不再追击。
沈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陈鹰也觉得不可思议,回头怒道:“万沉山,你到底搞什么鬼?”
万沉山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说我是汉奸,今天我偏要救你们一次,怎么样,二位好汉爷,是不是要谢谢我啊?”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陈鹰骂道:“我谢你奶奶个腿,你勾结日本人害死那么多人,这笔账老子早晚要跟你算!”
万沉山却愈得意,大笑起来,道:“好,那我就等着你跟我算账。不过沈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师弟已经想开了,现在是我的副队长,你是不是也考虑考虑,过来跟你师弟一起,为政府效力,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沈骥慢慢的将目光移回,冷声道:“国将不国,人已非人,我看这国民政府也是烂透了心,否则,怎么可能任由你这种民族的败类,打着政府的旗号,实则却做日本人的走狗。”
万沉山却不生气,笑道:“你这么说就太偏激了,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张大帅的出身也不好,可他做了东北王之后,谁敢看不起他?”
沈骥道:“张大帅虽出身草莽,也做过一些恶事,但他向来坚守国土,从不对日本人低头妥协,岂是你这种小人能比的?”
“好吧,随你怎么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开的。沈骥,你口口声声为了家国天下,可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座城市,这个哈尔滨,根本就是俄国人建立起来的,跟中国有半点关系么?如果不是靠着外国人,现在哈尔滨恐怕还是一个小渔村,一群乡野农夫,哪来的火车站?哪来的大街道?哪来的这琳琅满目,哪来的如此繁华景象?”
“你说的不错,哈尔滨是俄国人建起来的,是不是靠着俄国人,而是他们强行占了我们的国土,把哈尔滨当成了他们的领地,你去看看喇嘛台那个教堂,什么东西都是从俄国本土运来的,这分明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常住下去,彻底把哈尔滨,甚至把东北变成俄国的地盘,把中国人变成俄国人。现在俄国人十月革命了,大变样了,但是日本人又来了,我们中国人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这些列强的阴影之下,就永远不能凭着自己站起来么?!”
“站起来?呵呵,你说的容易,大清国跪了快上百年了,你说站就站起来了?”
“大清国正是因为跪的太久,所以才会亡了,我们中国人要想真正自己当家做主,就必须站起来,拼出命去,用头颅和鲜血,去换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沈骥句句字字掷地有声,万沉山终于沉默了,他冷冷的盯着沈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忽然,他再次笑了,笑容里,满是不屑和蔑视。
他指了指街头的行人,那些小商贩,围观的人们,一字字道:“那你就不妨看一看,你说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嘴脸,你想指着他们能让中国站起来,简直是痴心做梦。”
沈骥转身环顾,只见四下里都是神情麻木的人们,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却对自己和陈鹰指指点点。
还有些人,一脸的惊惶恐惧,显然是对刚才生的事很害怕。
或许在他们眼里,沈骥和陈鹰两个人,是两个被缉捕的罪犯吧。
在他们的眼里,沈骥除了害怕和惊惧,更多的,是麻木,是无知。
但,沈骥却还是摇了摇头,他也对万沉山一字字说道:“我们的祖辈,父辈,的确是从麻木中活过来的,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后辈更会不一样,我们的民族在进步,我们的国家在崛起,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些人,能够带着中国人,永远的站起来!”
万沉山也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你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只可惜,恐怕你未必能看到。”
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或许,我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