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骥和栾挺,兄弟反目,两人在街头肉搏,却谁也没用八卦掌,甚至没用武功,就如同两个市井之人,打滚厮打。
片刻的功夫,两人的身上已经都是尘土,衣服也已经扯破了,沈骥身上脸上都是伤,却还是鼓起劲儿来,终于将栾挺按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揪住,另一只拳头疾风骤雨般落下,很快栾挺就被揍的鼻青脸肿,嘴里也开始流出血来。
沈骥一边打着,心中无比的痛楚,他出野兽般的嚎叫,拳头越来越重,眼中的泪水却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清晨的街头,原本是没什么人的,但两人打的越来越凶,渐渐围拢了许多人,都离的远远的,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栾挺性子燥,他原本心中愧疚,此时被沈骥打的火起,又见许多人围观,顿时恼了,哇呀一声暴叫,登时挣脱出来,一拳重重打在沈骥的左脸颊。
沈骥吃了这一拳,身体倒地,他也已经筋疲力尽,和栾挺同时躺在地上,两人不住的喘息着。
慢慢的,栾挺先站了起来,他支撑起了身体,摇摇晃晃的看着沈骥,眼中神色无比复杂,但,相比之前的愧疚,此时却已是多了一丝恨意。
“如果你早点听我的,也不会有今天。”
栾挺吐出了一口淤血,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缓缓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前方走去。
沈骥也撑起了身子,微微喘息着,看着栾挺的背影,忽然喊道:“你走了,就再也不是八卦门的弟子,也不是师父的徒弟,也不是我的师弟,永远别回头!”
栾挺身子一顿,却还是远远的去了。
他没有再回头。
沈骥的嘴里充斥着血的腥咸味,他看着栾挺的身影远去,呆了片刻,心中的那股怒火,渐渐的平静下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以这种方式决裂。
亲如手足啊……
“呵呵,呵呵呵呵……”
沈骥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苦涩。
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向着和栾挺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一走,便不再回头!
八卦门中忽然传出一阵喧哗,曾叔庆带着李进等一众弟子,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吼叫着,咆哮着,熊熊的怒火,在他们的胸膛燃烧,无边的愤慨,已经让他们失去理智。
沈骥站在他们身前,伸出双臂,拦住了所有人。
众人看着满身伤痕,衣衫破裂的沈骥,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停住脚步,安静了下来。
“沈骥,你这是……”
曾叔庆讶然问道,但沈骥不等他说完,便用低沉的声音, 缓缓开口。
他知道,栾挺虽然背叛了师门,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此时去日本领事馆,等于送死。
“大家听我一句话,回去。”
沈骥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难道,刚才不是沈骥第一个控制不住,冲出去要报仇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李进突然叫道:“沈骥,你要是怕死就闪开,我们去给师父和师妹报仇,今天跟谢清秋不死不休!”
顿时一片应和之声响起。
“对,给师父和师妹报仇,和谢清秋不死不休!”
沈骥冷冷的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说的对,我们是应该去报仇,但,不是这个报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的冷静。
曾叔庆看了看周围,又看看沈骥,皱眉喝道:“沈骥,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想让我们咽下这口气么?”
沈骥看着这些人,轻轻拭去了脸上的血迹,苦笑道:“我只是刚才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无谓的牺牲,不如先壮大自己,古人有一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去冲击日本领事馆,谢清秋根本不用露面,只要日本人架起机枪,我们这些人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地尸体。”
众人沉默了,他们不得不承认,沈骥说的很对,现在去冲击日本领事馆,完全是送死。
沈骥继续说道:“想死,其实很简单,中华大地,自古多烈士,死算不得什么,我沈骥更不是怕死,如果我怕死,我早就离开哈尔,自寻出路去了,我还留在这里做甚?但大家要知道,比死更难的是,带着仇恨活下去,还要将仇恨压在心底,等待报仇的时机。因为如果我们都死了,世人只会冲我们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八卦门都是好汉子,可是洛师叔和师妹的仇,就永远也没人能报了。”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八卦门弟子的脸上扫过,李进紧握着拳头,咬牙道:“你说的对,八卦门不能死绝,但也不能就这么当缩头乌龟,曾师叔,你带大家回去,好好韬光养晦,等待报仇。”
说罢,他大步走了出来,竟独自要去寻仇。
曾叔庆伸手拦住了他,嘎声道:“李进,你一个人也是送死……”
李进惨然一笑:“刚才沈骥也说了,死很简单,活着才难,那就让我去做简单的事吧,难的事留给你们,反正,我一向是师兄弟里最懒的。”
他挣脱曾叔庆,力往前跑去。
但沈骥又一次拦住了他。
“李进,你也不能死,谁都不能死,八卦门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我们,我不想再看着任何人去送死,我们都要活下去,变得更强大,才能在将来有一天,有能力去报仇。”
李进双目含泪,他从小跟洛楚容最好,心中早已喜欢了很久,只是不敢说出来,此时洛楚容已去,他顿觉世间再无什么牵挂,不如随洛楚容去了,也落个干净。
但这番话却无法出口,陈宁忽然喊道:“沈骥,我们大家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现如今,正如你所说,八卦门只剩了我们,而且我们会的都是不完整的八卦掌,八卦掌到我们这里已经失传了,八卦门很可能也将名存实亡,我们就算活下去,又要如何强大,如何报仇?!”
他说的也是实情,原本洛楚容要去报仇的事,大家就都不同意,曾叔庆也极力反对,怎奈洛楚容无比固执,如今洛楚容也出事了,她是八卦门唯一懂得后三十二式的人,她一死,岂不等于八卦掌失传?
曾叔庆也无力的苦笑摇头,他虽然是师叔,但也只会前面三十二式,后面的零星懂得一些,也自悟了一些,但终于无法凑得齐全。
沈骥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他想起洛楚容那天将后三十二式用比武的方法传给自己,或许早已想到了今天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清醒冷静下来,没有去找谢清秋报仇。
因为他若是也死了,那么,八卦掌就真的失传了。
他用手搭在了李进的肩膀,看着李进的目光,又转向了其他八卦门弟子,包括曾叔庆。
“师叔,各位师兄弟,八卦掌没有失传,楚容师妹,在前天晚上,已经将她所会的八卦掌和我演练过了,我要你们留下来,活下去,就是要把全套八卦掌,毫无保留的传给你们。八卦掌不会失传,八卦门也永远不会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