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话音落下,李娇就觉得脖子一紧,身子被提着往上抬,然后直接从马背上抛了下去,李娇一个没站稳,脚底打滑,跌坐在地,尾椎巨疼,抬手指向马背上的人,正要开骂,可抬眼的瞬间,她就放弃了这个野蛮且没有修养的想法。
马背上那俊美如画的男人仿佛神祇一般高坐云端,随意瞥下来的一记眼神将李娇鞭打着李娇的羞耻心,他的背后仿佛有柔光双摄,照亮他的美,这张脸刷新了李娇一直以来对‘颜值’这个词的概念,她忽然能体会那种眼里冒心心的感觉,屁股确实很疼,但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她愿意就这样坐在地上,看他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他一身轻甲,黑如墨,双眸含冰,虽冷犹热……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李娇直愣愣的盯着马上男子,直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拉扯起身才回过神来,周围一看,大多数人都已经被结结实实捆绑起来,周璞和陆瑞麟他们还在做垂死挣扎,一边连珠炮似的骂人,一边循环播放自己的身份。
然而这一切都没什么用,这些绑人的士兵,仿佛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顾着执行军令,才不管周璞和陆瑞麟他们口中喊的什么太尉府,侯府之类的话。
李娇也被押到跟陆瑞麟他们一起,感觉身后那马追行而来,李娇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那男人一眼,忽的眼角处一闪,周瑞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力,忽然挣脱开了钳制住他的两个士兵,往一旁那副将撞去,谁知道还没撞到人,马背上就甩下来一条马鞭,直卷陆瑞麟的脖子,这要给脖子上抽一鞭子,不死也残了,李娇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拦到陆瑞麟身前,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鞭子往自己的脸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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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裴湛亲自将这些在官道上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们押送去了巡城御史台,御史台胡大人听说他的身份,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从后堂跑了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裴湛等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个副将跟御史台交代当时案情,御史台看着这些灰头土脸,被绳索捆绑的孩子们,尽管狼狈不堪,可一看便知全都非富即贵,这要都给收监,肯定麻烦不断。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人是恭王殿下亲自送来的,难道他还能私下做主把这些孩子都给放了去?他就是个小小的御史台,可没这份胆量,跟一个王爷作对。
所以,尽管这些孩子们会给他带来麻烦,但胡大人左右权衡,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收下,关到御史台的牢房去了。
裴湛骑马慢行在朱雀街上,长安城的风貌已然多年未见,副将木少卿随行左右,斟酌片刻后才决定开口:
“王爷,先前送去御史台的那些孩子,全都有些来头,就这么送去牢房,会不会惹得那些孩子家里不快?其中好像还有李丞相的女儿,就是最后被王爷抽了一鞭子的那个。”
裴湛目光从街边的酒肆幌子上挪开,不苟言笑回道:
“既然撞见了,如何能置之不理。”
木少卿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性,不再多言,想起那个拦在小伙伴身前,抵挡王爷一鞭子的小姑娘,木少卿多少还觉得有些钦佩,感慨道:
“早就听闻李相有个纨绔不堪的女儿,今日一见,属下倒觉得流言兴许不能全信。”
一个愿意为同伴出头的人,总不会是传闻中那样不堪的人。
木少卿心中这般想着,只见自家王爷夹了夹马腹,沉声说:“入宫。”
语毕,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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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城御史台的牢房,自从建成之后,就没怎么用过,里头还算干净。
李娇和陆瑞麟他们关在一起,陆瑞麟和柴紫云、刘文曦全都不知疲倦般,巴着牢房的木头桩子喊人,自报了家门之后,那巡城御史台胡大人就慌慌忙忙的亲自赶到了牢房,在外面听了许久,越听脸色越差劲。
牢头上前询问,胡大人没好气的压低声音:“还问怎么了?你没长耳朵吗?咱们这牢房,如今关的都是些什么祖宗?”
有大将军府的小姐,有侯府的公子,还有王府的小郡主,太尉府的公子……外加丞相府的……想到这些孩子脑门儿上刻的字,胡大人就觉得自己官途一片黑暗,哪里敢再耽搁,赶忙派人去各府报信去了。
直接放人他怕恭王怪罪,只能先好生伺候着这些小祖宗,让他们家来人接,这样就不算是他放走的,恭王若是问下来,他还能交代。
陆瑞麟喊累了,摸着喉咙干咽了两下,看见李娇一言不坐在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手臂,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是被马鞭抽的,想起那时候李娇二话不说就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陆瑞麟感动不已,坐到她身旁,探头看了看伤口,先前牢头已经给拿来了金疮药,涂抹上去之后,血止住了,但看起来仍旧很恐怖,皮肉都外翻了。
“放心吧,等出去以后,老子找那人算账,非得替你报仇不可。”
李娇一动不动,眼神似乎有些空洞,陆瑞麟以为她是被吓着了,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李娇才回神,看向陆瑞麟,陆瑞麟问:
“你想什么呢?”
李娇眨巴两下眼睛,她的眼睛特别亮,黑白分明,不见半点污染浑浊,就算是在昏暗的牢房里,亦能闪现出熠熠之辉。饶是看过很多回,陆瑞麟仍不禁感叹,李娇哪儿长得都好,但都没有她这双眼睛长得好。
“我在想……恭王怎么突然回长安了。”
陆瑞麟一愣:“啥?恭王?他什么时候回长安了?”见李娇面上带着思索,陆瑞麟脑中灵光乍现,咋咋呼呼惊呼。
“啊啊啊,你说的不会是……我就说,放眼整个长安城,谁敢这么对付咱们。”
陆瑞麟这么一吼,将牢房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柴紫云和刘文曦离开木头桩子,张秉志收起摊了一地的算筹,除了被孤立的周璞,其他人全都围到李娇和陆瑞麟身边来了。
今天使得他们遭受无妄之灾的罪魁祸曝光,接下来的话题就开始围绕这个人转了。
“娇娇,你怎么猜到那人就是恭王来的?”柴紫云纳闷的问。
恭王裴湛,与太子裴瑾皆为皇后姬氏之子,皇后姬氏出身镇国公府,大月朝中再没有比她地位更崇高的女人了,与太子不同的是,恭王从小便被镇国公带去边关军营里养着,那时候当今康德帝还没有即位,天下仍旧是武人的天下,镇国公那时候的想法很美好,大外孙当太孙,将来治理国政,小外孙当大将军,将来平复外壤,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两兄弟配合无间,开创盛世未来。
怎料今上即位之后,动了几次重文轻武的变革,武人地位直线下降,就连功勋赫赫的镇国公,也都被换了兵权,美其名曰,留长安颐养天年,可是眼看着那些文臣地位一升再升,武官地位一降再降,打了一辈子仗的镇国公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留在长安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镇国公这么一去不打紧,就苦了这位自小送去军营里磨炼的恭王殿下,从小被当成武将培养,即使后来皇帝屡次想要拨乱反正,让恭王回长安任职,可每每都被这位恭王殿下拒绝,他执意镇守边关,领兵苦寒。而这些年虽然战事不多,但每回战况皆告捷,恭王殿下用兵如神的美名传扬四方。
只可惜,这位屡战屡胜的恭王殿下没有赶上一个好时代。重文轻武,对于一心保家卫国的武将和士兵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李娇刚开始瞧见他的时候,为他容貌所惑,脑子成了浆糊,没一下子猜出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东郊,西郊哪个大营里的将军回城,可后来在他手里的鞭子柄上看到了一个‘湛’字,那时李娇才反应过来,久未在长安露面的恭王殿下,单名似乎就是一个湛。
裴湛。